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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6章（第1页）

&ldo;是！&rdo;众官笑着一齐恭敬答道。于是纷纷跟着福康安进了签押房上首的议事厅‐‐也就是戏上常见的大堂了。

官员们一年奔亡离散，各自分手寄人谋食，日日如惊弓之鸟。此刻乍然又聚官场，似乎人人都有恍若隔世之感，又像噩梦初醒，惊定思惊，感慨万千，自己人又簇凑了一处；往日恩怨似也化解尽净，患难相处，更有一份亲近之情。众人流泪拉手说话的、互相询问别后光景的，述说逃难凄楚仓惶的……这都是人之常情，不必备细说得。直到福康安在上头轻咳一声，嗡嗡嘤嘤的会场才渐次雅静下来。

&ldo;众位，&rdo;福康安据案而坐，扫视会场一眼，神情变得安详庄重，&ldo;大家自然都有许多感慨的，一言难尽哪！但现在有大事等着作，先办大事，话留到以后说。连这个会议也不能搓绳子，我想了几条，如无错误或补阙，早点散会，留任办事，可成？&rdo;

&ldo;是！遵宪命！&rdo;

福康安稳稳神，沉着地说道：&ldo;八卦山一战壮了我的军威，高涨了我的士气；诸罗一战我原计划是十天结束，结果只用了八个时辰。&rdo;

会场上顿时轻轻起了一阵惊讶赞叹声，但福康安的话很快又使会场入静：&ldo;这自然是帝德君恩三军用命，是皇上洪福齐天，社稷人民之福的缘故。有道是民有所愿天必从之。是上苍冥冥造化不许我中华分割！&rdo;

&ldo;诸罗一战，局势已转而向我有利。&rdo;福康安说了惯常官场会议的&ldo;书帽儿&rdo;，转向说实事，&ldo;我福康安战不胜定局从来不轻言胜利。老实告诉大家，原来是想一年收复全台。现在看来，只用半年就能廓清全宇。&rdo;在一片兴奋的噪声中，福康安提高了一点嗓门：&ldo;叫你们来干什么？安民。绥靖。生业。‐‐三件大事。我的安民告示已经发出，我军占领一地，该地民政长官立刻到任理事，也要出安民告示。

&ldo;一是不问从贼平民，不设盗户看管约束，凡捉到天地会香堂堂主以上贼酋，一律按军功给赏，本人犯事既往不咎。

&ldo;二是按内地办法，以声望素著的缙绅设置保甲，恢复乡村建制，清理地方治安。

&ldo;三是大批粮食就要运到。登记人口造册，要按户发到赈粮。种粮、农具、畜力、糙料……&rdo;他掰着手指一一详明分列，一眼见一个红顶子官员进了仪门，料是柴大纪，偏了偏脸只作没看见，接着说下去，&ldo;春耕要预备好，甘蔗、早玉米、红苕‐‐不能渡了春荒备秋荒，凡收复失地的地方，如果地没人种，人流亡、饿死，我就和你不客气。完了‐‐有什么要说的，现在就提。&rdo;

二十六台湾善后冤杀功臣王爵加身意气消融‐‐

会场一霎间寂静下来，福康安偷觑一眼柴大纪，他在外边正和人吩咐什么，看去个子很高大，脸色却看不清，只走路有点蹒跚，只看了一眼忙收神到会场。后头一个县丞已经发问：&ldo;请大帅示下，这都要用银子，钱从哪里支？&rdo;

&ldo;从军费里垫支。李侍尧的民政费用拨出后两下清结。&rdo;

&ldo;原来地土，林慡文逆匪有些已经分了，要不要追究分田农民？&rdo;又一个人起立问道，&ldo;有的地主遭难，全家被杀，地土怎样分派？&rdo;

&ldo;分掉的地要还原地主，人予追究，要约束地主不得报复。无主土地先收官，然后分给赤贫‐‐记住这一条，谁敢在这上头弄手脚捞钱，我用铡铡了他！&rdo;

福康安侃侃而言，显见是深思熟虑早已胸有成竹的，见没了问话，又问道：&ldo;还有没有？&rdo;

&ldo;我……有。&rdo;坐在前排的丰开生怯生生站起来道，&ldo;本地鳏居的男人太多，能不能从大陆福建运、运些女人来？&rdo;

会场里众人发出一阵活跃的笑声。丰开生却认真地说道：&ldo;从大陆来的，连我们做地方官和兵丁都不能带家属。我们无所谓，三年任满转调走了，旗营绿营是常驻，没有女人就要找女人，到大陆鬼混，和当地女人混。大陆不准女人渡海，当地也缺女人，光棍汉多，造反就没有顾忌……总之，我说不清楚……反正没有女人不行。&rdo;他说着红着脸坐下，会场上人都轰笑。福康安起初也笑，但他立刻就想明白了，说道：&ldo;饮食男女人之大欲，扼制了这个欲，就要横生是非。笑什么？我认为可以解禁妇女入台，但这件事要请旨施行。&rdo;众人见他一本正经，脸板得阴沉，一阵发怵，料想他还有事要说，都低下了头。

&ldo;没有话了散会。&rdo;福康安说道，&ldo;已经吩咐大伙房作好了饭。吃过饭，到中军计财处领盘缠和关防。&rdo;

于是众人纷纷起身，椅子凳子一片乱响后人们出屋向伙房走去。福康安起身笑着送众人出了大堂滴水檐，远远见柴大纪过来，只作没看见，和几个县令点头敷衍着说几句，倏地收了笑脸，冲柴大纪道：&ldo;你就是柴总兵吧？怎么这时候才来？&rdo;

柴大纪早已觉得了福康安在留意自己，突兀一句问到头上，还是受了一惊。他也是久经沧海难为水的人了，旋即平定了心头慌乱，却不肯失礼，从容趋前一步叩下千儿，说道：&ldo;标下台湾总兵柴大纪，叩见钦差福康安大人‐‐回大人话，因为城门禁令已经解除，连日逃亡回归的居民返回，大人起居关防恐有jian民潜入滋扰，所以要加紧布置，今天一早标下就过来了，当时没有开衙门，又巡城一匝，来见大人时正在会议。未奉钧命不敢入内，所以‐‐&rdo;

&ldo;我问的不是这个。&rdo;福康安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的话，&ldo;我入城已经三天，为什么不来见我？&rdo;说着，像鹰隼盯准了小鸡，居高临下凝视着柴大纪。那起子文官端碗盛饭，就在大伙房门口吃，见这边风色不对，都停了说笑嘈闹，怔怔地看着这边情势。听柴大纪跪着说道：&ldo;原来城防被围，大帅命人she进两封箭书都收到了，书中有钧命，无论破贼解围与否，该员柴大纪均不得擅离职守，切实剀要维持诸罗治安。标下是奉钧命办事！&rdo;他已听出来福康安要无端寻事，语气里加了小心。但诚所谓秉性难移，柴大纪一世都是那种油盐不浸的刚愎人，做得不近人情，尽管放了小心，这些话毫无转圜余地，‐‐就是要顶你一下，你怎么样？‐‐这味儿还是带出来了。

两个公爵，而且柴大纪封的也是一等公‐‐这很明白，当时诸罗危在旦夕，乾隆是为了激励人心表彰气节，换句话说权当&ldo;柴大纪死了&rdo;来晋封的‐‐品秩一样，地位却有天壤之别。一个是&ldo;天下兵马大元帅&rdo;，金尊玉贵的天满贵胄，一个只是一郡军事长官，小小的总兵，就这么僵住了，话越说越拧。

&ldo;我初入城，没有召见你么？&rdo;福康安面颊不易觉察地抽搐了一下，&ldo;这真奇了，我并没说你不迎钦差，难道丰开生胆敢说假话？你为什么不来？&rdo;

柴大纪心中又惊又气又悲又怒，却不肯低头，直挺挺跪着，说道：&ldo;当时我在病中，有军医和地方郎中为证！对丰开生说了些什么已经记不清楚。但我说后半夜过来侍候是有的‐‐子时我服了药，过来卫护县衙，大人已经封门。&rdo;他略低了一下头又倔强地昂了起来，&ldo;福四爷的功勋名声标下岂敢不知？你要怎样，大约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听凭你发落就是！&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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