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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路给人颠簸流离,命运给人悲欣交集。
十月秋凉,李隆基再次启程,由蜀地返回长安。
从开元元年的那场大阅兵算起,大唐帝国的荣光,何其之短、何其之速也。
那年,二十万军队旌旗飘扬,威风凛凛,在骊山之下一字排开,延绵达数十里,皇帝李隆基一身戎装,横戈跃马,意气风发……
如今,太上皇李隆基已鬓发斑白,老态龙钟,只有六百精兵随銮护驾。
一切繁华,终归化成了尘与土。
如今的李隆基只有一个心愿,到马嵬驿祭奠贵妃,将之改葬皇陵。
可是,还不等到他走到马嵬驿,就有人等不及了。
十一月,太上皇的车驾刚到凤翔郡,皇帝李亨就遣亲信李辅国,带精骑三千至扶风迎卫,名为护送,实为看押。
于是,护送太上皇的六百精兵,全部缴械,就地解散……
除了高力士和陈玄礼这两位老臣,李隆基成了孤家寡人,也彻底没了话语权。
只是想去祭奠贵妃,把贵妃重新安葬,就遭到了李辅国等人的强烈反对。
在他们看来,当时将士们诛杀杨国忠是正义之举,而贵妃之死与国相被诛是一回事,如今若将贵妃改葬,就等于给杨家翻案,否定了将士们的功绩,使得军心大乱。
眼下国难未靖,怎能轻易伤了将士们的心呢?
还未到长安,就已失了自由,李隆基气的浑身颤抖。
好在高力士从中斡旋,只说太上皇一心向道,想去黄山宫祭拜道祖,护佑社稷,这才成行……
——
远山雾重,马嵬坡冷。
贵妃的孤坟就在不远处,李隆基却不能近前祭奠,只能在道观内焚香遥拜,泣不成言。
听高力士说,那天兵变之前,他沉睡不醒,贵妃独自一人来了黄山宫,在道观停留很久,回去之后就像变了一个人……
想到不管牡丹还是玉环,都和道家有缘,李隆基很想知道,那天下午道观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贵妃既然恢复了牡丹的神智,为什么还决然而去……
可是,道长已然云游四方,无人解答他的困惑。
留守的小道士不谙世事,只说雷击之人,怕是会魂飞魄散。
想到在这荒凉之地,贵妃又要魂魄无依,李隆基愈发心痛,冲动之下,他竟要留在道观,自此出家入道。
这一下,众人都慌了。
皇帝和百官还在长安城等着,这可如何是好?
看太上皇迟迟不愿离去,高力士知道,今日不让他做点什么,是无法弥补心中愧疚的。
他灵机一动,让人就近寻来一株槐苗,请太上皇亲手植下。
原来,《春秋纬》有载,槐木者,虚星之精。
虚星主秋,含肃杀之象和虚耗之义,主万物枯落,可聚阴聚灵。
也正因此,槐树更易开启灵智,素来为道家所重。
既然太上皇无法为贵妃改葬,那就亲手植下一棵槐树,好让贵妃的魂魄能有栖息之处,以期若干年后,成仙得道。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一铲一铲种下槐树的时候,昔日的誓言响在耳边,李隆基老泪纵横,把自己的心也埋在了这里。
自此,世间于他而言,除了孤寂,便只剩下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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