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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冬寄的确是个挺古怪的人。
江季恒明显可以意识到他的痛苦和难受,但是却感受不到他的情绪的发泄。他是真的不需要安慰和理解,但是却需要自己的空间。
缪冬寄忽然提出自己回公寓住一晚,江季恒想了想那边冷冷清清的样子,“就在阁楼好吗?我不上来。”他说,“Power和妙可陪你。”
缪冬寄面无表情,静静地看了江季恒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
江季恒关上门下楼梯,到最后忽然转头,看着那紧闭的门,忽然之间又心知肚明——他现在是他的男朋友?
他其实什么也不是。
这不止是因为缪冬寄的迷茫与不认可,他自己也从未觉得自己有比别人多做什么的资格,毕竟他连缪冬寄的过去都不敢触碰。
毕竟商巍然便是触碰了缪冬寄的过去之后仓惶逃开的。
而他在知晓了缪冬寄的过去之后会做些什么呢,他其实自己都不清楚。
缪冬寄眼神往往干净又漂亮——因为触目所及都是温暖,所以常常映射着温柔的光。但是刚才看他时又清冷无波——仿佛一潭不知道沉着些什么东西的黑水。
…………
缪冬寄往往无法很好地控制自己的情绪,往往会被忽如其来的恐惧、绝望、茫然冲到头昏。他选择压抑这些忽如其来的情绪,然后选择自己呆在一个安静的空间里面。
但他他并不是一个喜欢胡思乱想的人,因为以前能够用来胡思乱想的时间实在太多了,多到恨不得立即去死。
所以他并不胡思乱想,他会和自己心里面的那些人对话。
记得大二时他迷上了表演,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是逃避自己害怕的东西的最好方式。他饰演过各种各样的人,有光明漂亮的也有阴郁病态的,在这些人物的帮助之下他飞快成为了一个崭新的缪冬寄。
有些人物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脱离,便让这个角色成为自己的一部分,塑造一个完整的自己。
还有一些角色只是伴随着他走过一小段路而已,他将这些人物脱离出来之后放在心里,组成了一个不知道什么性质到底几维的小世界。
他经常去和他们聊天,仿佛是去见自己许久不见也不曾生疏的好朋友。
缪冬寄自己对这个世界既钝感又敏锐,他依稀知道自己的行为似乎不同寻常,便从来都无意透露。只是现在坐在昏黄的阁楼上面,他安静下来,询问当年他饰演的那个摇滚歌手自己应该怎么做。
那个歌手正不耐烦地醺酒,因为挫折和痛苦而糊了满脸的泪水。他抬头看缪冬寄,因为醉酒而反应迟缓,一时间没回答他的问题。
缪冬寄感觉自己正跪到他的面前,看他又亮又干净的眼睛,忍不住摸摸他的头:“为什么我每次看你都很难受的样子。”
“因为我等不到我想要的。”他满脸是泪,笑着举杯,“我还是个孩子呢,孩子就可以一直悲伤。”
缪冬寄轻声说:“我也是……”
“你才不是呢!”歌手笑着说,“你在认识我之前就是个很老很老的人了,别想着装小孩。”
缪冬寄不说话。
“别装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了。”歌手说,“你想要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
“可人生本就不应该有什么‘一辈子都想要’的执念。”缪冬寄认真注视着那个歌手,轻声说道,“那也太容易创造悲剧了。”
“原来你一直觉得我是个悲剧啊。”歌手忽然砸碎了手里的酒瓶,在飞溅的酒水之中跳上了桌子,他用自己特殊的腔调歌唱,又乱又闹又让人移不开目光,“我离开的时候,我脑海里是陌生小镇上偶遇的故乡,是好多的星辰日月,是最灿烂的爱与光。”
缪冬寄听他歌唱,在恍惚的基础之上再度恍惚。他不知道在哪个世界哪个维度里面站起了身,步伐几欲踉跄,最后差点撞上阁楼的墙。
在最后的一瞬间,缪冬寄和墙之间被Power挡了个结结实实。
缪冬寄关于真实世界的意识终于逐渐回笼,看见Power拱在他怀里的脑袋,伸手摸了一摸。
“你也太暖和了。”缪冬寄被他蹭得感觉有点热,但也没撒手。他抱着Power跌坐回沙发上,然后任由妙可也一起蹭了过来。
他年纪不大,长得好看,在圈里面已经混出了世界范围的名望,而且还猫狗双全,所能触碰之处皆是温暖。
他十八岁之前从来都没有想象过这么干净灿烂的人生。他该知足常乐了,也该满意快乐了,但是他却感觉自己依然是当年那个刚上大学的少年——惶恐、懵懂、阴郁、带着肮脏龌龊的气味,仿佛暴露在阳光下的鼠类。
“他说的对。”缪冬寄抱着Power和妙可,“我想要的太多了,而且谁都给不完。”
那些知道了他想要什么的人,要么如同商巍然一样离开了,要么如同花途一样和他保持最亲近而疏远的距离。
靠他最近的人不知道他想要什么,但是正在尽力给予他能够给予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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