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缪冬寄至少要住三天院,江季恒连手机都不给他拿,为了不让他一门心思想东想西,还专门找了益智动画片给他看,但是没想到他竟然还看得挺开心,第二天就上网买了动画片的周边本子。
江季恒拿了个电脑坐在他床边看电影,要是什么时候缪冬寄状态好点能吃得下去饭,便带他在医院里面转转。
江季恒的体贴是人设之一,但还真没这么认真地照顾一个人。他叹了口气,忽然说:“要是我未来有个儿子跟你一样,我能愁死。”
缪冬寄想不通江季恒怎么能把他和他儿子联系到一起,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但还是礼貌接话:“那你希望你儿子是什么样子的?”
“傻一点,蠢一点。”江季恒笑,“像你一样好看一点,好看总是有很多便利的。”
这个回答对于一个年纪轻轻的教授来说,未免也太俗气和大逆不道了,但缪冬寄想想后却点了点头:“倒也挺好。肤浅的快乐恰时最纯粹的快乐。”
“就是这个道理。”江季恒笑了说。
“那或许我爸妈一开始也是这样想的。”缪冬寄感觉胃里翻涌起一阵熟悉的不舒服,他习惯承担痛苦,所以面上没有什么不对劲,“只是这样的人一定要在庇护之下长大,一旦独自生长,哪里会有什么好下场。”
江季恒想:这个“爸妈”应该不是商家夫妇。
“是会比较辛苦。”江季恒说,“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不会给你任何正确答案。从来都没告诉你什么样的人可以获得美好生活。”他看向缪冬寄,“所以我们不应畏惧下一秒就可能到来的痛苦,也不该责怪自己曾经做出的诸多选择。”
“无法避让么……”缪冬寄被江季恒扶着坐在长椅上休息,他抬起头,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他静静抬头看着天空,显得迷茫而乖巧。ァ78中文ヤ~⑧~1~ωωω.7~8z~w.còм
江季恒看了一眼他的侧脸,心里忽然咯噔了一下。他终于知道他对于沈颂小演员身上的那种诡异感从何而来,那是源于她和缪冬寄某种程度上的相似。
沈颂在剧本里面是个极好的“演员”,她虚伪、聪明、带着恶毒和残忍,以及招蜂惹蝶的媚态。
他们一个女孩,一个男人。而且那些东西离现在的缪冬寄太远,以至于他没有立刻反应过来。
直至现在,缪冬寄盯着黑夜,眼神里面是空洞洞的迷茫。
那种迷茫,是藏在平日的嬉笑怒骂后面的,藏在暧昧的纹身和缥缈的烟圈后面的。
沈颂人设上的黑暗面实在过于显眼,以至于他都险些忘记沈颂这个人设上被赋予的最重要的意义——迷茫。
正如缪冬寄在《广寒宫》之中塑造的那个主角,《残霜天》之中的沈颂其实也是缪冬寄眼中的自己。他通过剖析和鞭打自己来获得答案,上次他在为自己的“旁观”或者“懦弱”做注解。这次呢?关于邪恶、纵欲还是茫然?
缪冬寄眼中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的?真实的缪冬寄又是什么样子的?
这该死的探究欲!
江季恒和缪冬寄并排坐在长椅上,却已不敢转头看他,脑海里面闪过无数个缪冬寄的画面,最后跳到她那张所有数据都乱七八糟的血常规单子上,一阵纷飞的思绪全都被冻结。
不管怎么样……这小孩儿的身体真的要养。
“你的身体怎么会这么差。”江季恒皱眉,忍不住问,“平常有什么要特别注意的么?”
“如果按照医嘱来,那就什么都要注意。”缪冬寄疼得有点难耐,只能分了精神去想别的事情,所以回答地漫不经心,“我拍片子的时候会刻意养身体,不用担心。”
什么叫拍片子的时候会刻意养身体?江季恒强硬灼烧起来的控制欲,终于开始烦躁于缪冬寄身上这层若有若无的纱:“《广寒月》刚剪完就开始研究《残霜天》了吧?身体多好的导演也不敢这么搞,商巍然还真是由着你胡闹!”
“他和你不一样。一开始我觉得很像,后来却觉得截然不同。”缪冬寄忽然转头,伸手戳在他的心口处,一双大而空洞的眼睛里映满了他的面孔,给江季恒造成一种缪冬寄的眼里只有他的错觉,“你这里,最深处也有东西,这东西滋生了你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商巍然不会这样,他是一个冷静克制到随时都能收手的人。”他站起身来,还因为贫血而闭了闭眼,“回去吧,外面太冷了。”
…………
深夜,江季恒睡在家属床上。家属床又窄又小,他伸展不开,又顾念着缪冬寄睡得浅,翻个身都小心翼翼。
之前缪冬寄回来之后终于还是痛得忍不住,偷偷吃了颗止痛药,现在抱着被子蜷在床上睡了。
江季恒一向清楚自己温和的表面下藏着的野兽般的恶劣——超于常人的控制欲和占有欲。只是原来自己心里面也藏着东西么?隐瞒在潜意识之下,引导他做出诸多没有确切理由但就想如此做的决定。
缪冬寄整个人过于古怪,但确实是一个极其优秀的导演,他谆谆善诱地引导着核心拍摄团队的美术指导敞开心扉,拽着他下水。
江季恒本就是个表面温和内心冷硬的混蛋,完全可以无视缪冬寄的这些私心。但现在的缪冬寄话头一转,重新将“寻找”的主题抛给了他自己。他要寻找的东西是他自己,和缪冬寄无关。
缪冬寄聪明得恰好到处,江季恒也实在没了辙。
第二天早晨,他趁着缪冬寄吃着白粥发呆,自己回了趟学校,把剧本什么的带了过来。
缪冬寄被满满的白纸黑字糊了一脸,看清是什么之后有点诧异地看向江季恒,然后轻轻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江季恒心中本充斥着无可奈何的几分恼意,这下却被一个淡淡的微笑尽数掩埋。他搬着椅子坐到缪冬寄床边:“好了,开始吧。”
一个一直致力于寻找自己的性格迥异的少年般的家伙,一个藏着自己都不知道的秘密的富家少爷,还有一个天生天真可才华横溢的男人。
导演,美术指导,摄影指导。
《残霜天》的核心拍摄团队,到现在才算是真正齐全完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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