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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第1页）

他怔了一瞬，忽然忍不住弯下腰去，笑得眼泪横流。&ldo;你过来。&rdo;他直起身子，对甄贤招手。

甄贤很听话地挪过去，像只乖顺的狸猫。

他立刻便一把将之抱住了，用那还幼小柔软的身子塞满心口前的空隙。&ldo;真好啊，是暖的。&rdo;

&ldo;殿下，你很冷么？你病了么？这会儿才只是秋凉，还没到飘鹅毛的冷天呢！&rdo;甄贤费劲抽出一条胳膊，小心翼翼将手贴在他额头。

两个尚自幼小的孩子抱成了一团。他抓住那只嫩生生的手，心里似生了火炭。

幽闭深宫中的日子，甄贤便成了他唯一的救赎。孩子本就容易要好，何况，在那般境地之下，遇见个如斯剔透的琉璃小鬼。他终于从寂静的绝望中被拉了出来，重沐在鲜活生命之中。

那时他简直无法想象，背诗念书是多么古板讨厌的事，为何甄贤这小子竟能闷头看了那么多。

甄贤给他说《山海经》，&ldo;大荒之中，有山名曰北极天柜，海水北注焉。有神，九首，人面，鸟身，名曰九凤……&rdo;，又说《异闻集》，&ldo;镇妖宝镜&rdo;，&ldo;南柯黄粱&rdo;，&ldo;柳毅传书&rdo;……甚至还有&ldo;李娃传&rdo;、&ldo;霍小玉&rdo;、&ldo;崔莺莺&rdo;……

两个五六岁的奶娃儿凑在一起说这些，今时回想只觉分外好笑，但那时说得一本正经，其实并不十分懂。

他尤其不懂得，为何那荥阳公子之父竟为反对儿子与李娃的婚事险些将儿子打死，不过是想与喜欢的人在一起罢了，有什么罪过？他看父皇就是个但凡喜欢便捞回来摆在身边的眼前例，捞着摆着就弄了一大群，他常常都会怀疑，父皇怎么能认得清那么多呢……

那时候，甄贤很认真地捧着脸，挤眉老成相地叹气：&ldo;大概因为她是&lso;倡女&rso;吧……&rdo;&ldo;倡&rdo;这个字当然没学过，但竟也蒙一半儿地猜对了读法。

于是他问：&ldo;&lso;倡女&rso;是什么？&rdo;

&ldo;不知道。&rdo;甄贤摇头，&ldo;我问乳娘，她吓得跪在地上求我哩。我也不知她为什么那么怕，还叫我千万不要去问爹。&rdo;

他问：&ldo;所以你就没问？&rdo;

甄贤很哀怨地嘟嘴：&ldo;乳娘一会儿说我问了她就会被赶走，一会儿又说我问了就会气死我爹我娘和爷爷……我哪里还敢问么……&rdo;

他眨了眨眼，颇大气地一挥手：&ldo;就当她是妖怪好啦！那又怎么样呢？又没见害到别人，真是莫名其妙！&rdo;然后，两人又一起去鄙视李益和张生了。

他也问甄贤：&ldo;为何你看书能看到这样多有趣的故事？我怎就从没看到过？&rdo;

甄贤脸儿一红，&ldo;我从我爹书架的角落里翻出来偷看的……&rdo;

&ldo;咦？&rdo;他便惊诧了：&ldo;既然是你爹的书，为何不能问他？&rdo;

甄贤想了想，很肯定地说：&ldo;因为我偷了爹的书吧。&lso;不问自取，是为贼也&rso;。&rdo;

他点头：&ldo;你爹好小气……我想偷看还没得偷呢……&rdo;

&ldo;殿下是圣上的嫡子，应该多读圣贤书嘛，我是偷看闲书的……&rdo;甄贤笑起来，两只眼睛又弯又亮，脸蛋愈发红扑扑的。

他怔了一怔，旋即嗤笑：&ldo;看什么圣贤书。反正也被关着，有什么用。倒不如看闲书，还有个乐子打发时日。&rdo;

他本是随口自哂，不料甄贤却憋的小脸赤红，紧紧拉住他衣袖，焦急地睁大了眼，&ldo;殿下可千万不要这么想。我听爷爷说，圣上这么做其实是为了护着殿下呢，总有一日要把殿下放出去的！&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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