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船往南走,基本上是逆流而行。当初修建京杭大运河,就是为了往京城运石头木料什么的。水向基本是从南往北流。他们往南方去吧,大概得走半个多月,在这么长的时间里要生活在船上。也就是有那么几次靠岸补充食物日用品什么的。
就这么几只船,十几个人,未免有点孤单。都是年轻后生,耐不住寂寞,就乱唱一通,什么山歌小调,娶媳妇发丧,什么调也有,乱七八糟的。就图个快乐呗。不过也很有意思,把捕鱼的网拉在船后,每一条船都拉上渔网,随时都能得到鲜鱼吃。他们最爱吃的方法就是熬鱼粥,简单方便,还有营养。
贺志远开始不习惯船上的生活,他知道船上挺寂寞枯燥的,就带了几本书,看书消磨时间。张纬和伙计们打扑克牌,抓鱼,钩虾,一天到晚挺乐呵的。贺志远也慢慢随上他们了。因为玩比看书有趣多了。
晚上,船只都点上风灯,挂在船头,怕看不着撞船。但是这一天晚上,船只靠岸了,张纬说要带贺志远上岸做点有趣的事,就带上几个小伙计爬上岸。黑灯瞎火的,贺志远不明白干什么去,就问小伙计们,小伙计们笑而不答。挺神秘似的。
不一会儿,他们来到一片豌豆地里,贺志远明白了,上岸来偷摘老乡的豌豆,拿船上煮着吃去。张纬和几个小伙计就分头钻进地里摘。贺志远认为这不是件好事,放不开手脚。
夜深人静,附近的村庄里,传出来几声狗叫。他们动作非常熟练,看来干这活不是一次了。事出意外,有两个叫小七和小四的伙计,也不怎么摘豆摘到了窝棚前,叫看豆的老农听到了动静,拿起棍子就追出来了。还高喊:“有偷豆子的船贼啊。”看来冲船的也不是张纬他们一家,上岸来骚扰百姓。老农们都叫他们船贼了。
小七和小四拔腿就跑,老农举着棍子就在后边喊“船贼”。引得村子里的狗大叫起来。附近也有人在地里看庄稼,听到喊声,也举着棍子围拢过来,同时喊叫:“捉贼啊,捉贼啊。”声势挺大的。
张纬一看事不好,就赶紧招呼:“快跑,叫船只立刻离岸。”
船上的伙计也听到了喊叫声,经验挺丰富的,就悄悄使船离开了岸。张纬他们跑到岸边,船只已经离开岸一段距离了,正停在水面上等他们呢。他们都会凫水,跳进水里就游上船去了。张纬说:“快开船。”
小七和小四说:“惊险呢。幸亏把兜子都挎脖上了,兜子里剩的豌豆还不少呢。煮煮吃吧。”
船上的伙计们就把摘来的豌豆收集起来,支上锅,把锅里放上水和盐,开始煮碗豆。
船只已经冲到河中心了,岸上赶来的老乡也不下水,就站在岸上骂一通走了。老农们主要是吓跑他们就散。没真想逮住他们。船客上岸来摘点豌豆或者什么玉米棒子吃,也不是什么大事。有时候船家还给岸边的农户捎些紧缺的东西来呢。大概这就是他们有趣的生活,挺有意思的。
船只也不歇着了,冲着往前走吧。伙计们吃着盐煮豌豆,挺香味的,望着岸边村庄,玩笑说:“小样,还捉我们,能捉住孙大圣了啊?哈哈哈。”船上备有烧酒,不时喝上两口,也挺惬意的。
贺志远开始看不惯,但没人听他的,慢慢他也就随波逐流了。船上生活主要是挺孤寂的,找点乐趣呗。他们也都是纯朴的庄户人家。
行船到了下一个驿站码头东吴镇,张纬的船队靠岸上些米面肉蛋菜,和一些日用品。小伙计们也好趁机到饭馆吃顿可口的饭菜,解解馋,顺便看看漂亮的婆娘。要知道在船上可都是男性,正值青春少年的小伙计们,未免有些寂寞。和商店卖货的小姑娘闲扯上几句,会使他们兴奋半个月。
张纬这里有熟人,上货都是到熟人那里,都给准备好了。货到船上,也要放假一天休息。为的是让小伙计们寻点乐子。
贺志远不常年行船,没那么孤寂,非要上岸寻乐子。上完货他就在船上了,让其他人上岸玩去。张纬喊他去酒馆喝两杯,他没去,看守船只。
张纬和小伙计们一直玩到天黑,还不见上船。岸上的城镇街道店铺都点亮了风灯。红色的风灯,沿岸排下去,还挺有点情趣的。贺志远也点亮了船头的灯盏,站在船头吹着河风,望着岸上热闹的小镇。不知道在想什么。
大概有晚上九点多了,忽然从镇子里出来一串风灯,还听见喊叫声:“桂家的新媳妇跑了,快追啊。逃婚哩。”
船上的贺志远听了个清清楚楚,因为是顺风传过来的。贺志远看到那串红灯笼奔河边来了,大概那个逃婚的女子跑河边来了。
贺志远第一次过来,不太懂这边的风土人情,但是也纳闷啊,怎么这个时代还有逃婚的呢?还有敢逼婚的呢?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啊。就引起贺志远的注意了。
果真那女子跑河边来了,怎么回事呢?女子要寻短见,要跳河,可见女子宁死也不同意这门婚姻。贺志远就看到前边不远处,一个人影跳进了河里。难道真的要寻死吗?贺志远心里一慌张,不能见死不救啊。只有活着才能解决问题,死了就什么也办不了了。贺志远就有心救起这个可怜的女子。死解决不了问题。这也就是一瞬间的事,贺志远从船上跳水里去了。游过去救那女子。
因为那是上游,正好往这边漂,他们就碰上了。贺志远奋不顾身,抱起那女子就游向船边,然后把那女子弄上船去。
女子还穿着出嫁时的一身红衣服,头发披散着,还有口气。贺志远就做了紧急抢救措施。不一会儿,女子就苏醒过来了。看了看四周,没有熟悉的脸,就一个陌生的男人,知道没被捉回去,被一个船家救了,放心了,“哇”地就哭出来了。
贺志远见女子醒过来,就到船舱里给弄了一碗姜汤水,端出来给她喝,安慰说:“姑娘,你在我们船上了,现在没什么危险,喝碗姜汤水,热乎热乎。然后到船舱里换身干衣服。打着灯笼追你的那伙人,我看转那边去了。”
女子听说追她的那伙人跑别处去了,觉得是眼前的这位大哥把自己救了,就拜谢说:“谢谢大哥救命。”
贺志远就扶起她说:“看你身上湿的,会感冒的,快进船舱换身干衣服去吧。”
女子听话,就进了船舱换上了一身伙计的干衣服,出来跟个假小子似的,要不是那两条油亮的长辫子,就是个小伙子。贺志远笑着说:“你这身打扮,黑灯瞎火的,就是他们找上船也认不出你来了。”
女子说:“那好,我在找个帽子去吧,把辫子藏帽子里,我才不想让他们把我抓走呢。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那傻小子。”
女子进船舱又化装了一番,喝了碗姜汤水,基本上平静下来了。出来以后朝岸上望了望,看见找寻她的那串红灯笼,还在野地里乱晃,就情不自禁地给贺志远说开了缘由。
女子说:“我叫水润妹,是镇上一个普通农户的女子。我家里不富裕,爹爹生病卧床不起,镇上一家有钱的店铺老板,看上我了,非要让我嫁给他家的那个傻小子。他那个傻小子头脑不清楚,但还仗着他爹有钱,在镇上胡作非为,不是个好东西。都恨透了他,恨不得他掉了河里淹死。我怎么能嫁给这么个坏蛋呢。我就是死,也不会嫁给他的。”
贺志远说:“这个人品行不正,你不愿嫁给他,也不至于死啊。可以不答应这门婚事嘛!”
那女子说:“你是不知道,在我们镇上,这个坏蛋是一霸,头脑又不清楚,混蛋玩意,谁敢惹他啊?他爹托人上门提亲,送了不少财礼,我们不要,媒人就硬给留下了,后来就讹住我们了,说我们吃他家东西了,那坏蛋就找上门来闹事,我爹卧床不起,有病在身,惹不起他们啊,没办法就答应了。可是我宁死不答应。他们就定了日子,想把我娶过去,生米煮成熟饭就行了。看着爹爹可怜的样子,我心痛也没辙。但是我不能跟这种坏蛋过一辈子。”
“所以,你就选择了逃婚,跳河?”贺志远问。
“是的,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我进了他们家,就如同进了魔窟的感觉,我是死了也不会在那里呆的。我和那坏蛋拜了天地入洞房,他们就招待客人去了,我找了个机会,谎说解手就逃出来了,心肠一窄,就想投河自尽散了。一了百了。就碰上你这么个好人了,救了我。”那女子说完,眼泪又流下来了。
贺志远很同情这个女人的不幸遭遇,心里不平,心想:怎么现在还有这种事啊?
那叫水润妹的女子又说了:“大哥,救人救到底,你看我也没处去了,有家不能回,你带我走吧。我跟你们船离开这里。去别处讨个活路。”
贺志远觉得,的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可怜的女子,家里爹爹谁照顾呢。他想的还挺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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