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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第1页）

&ldo;新闻就在这上面。&rdo;舒九成接过来一看，原来是张八行，上面楷书了一条新闻，前面的题目，是&ldo;明日众院选举教育委员长之趋势&rdo;。题目旁边，密密层层，圈了一大串双圈。大题目之后，另外一个小题目，是&ldo;以程君国宝为最有希望&rdo;。后面的新闻说：

明日下午二时，众议院议员教育委员会委员十八人，在小议场选举委员长。据一般人推测，以程议员国宝，为最有希望。程议员学识优长，学贯中西，天文地理，诸子百家之言，无书不读。总统、总理对于程议员，均特别赏识，时时召入府院，商议国事。程议员最近曾作七津四首，为总理寿，尤传诵一时。故议员多相推重。

力主选程议员为教育委员长。记者昨曾晤程议员，询以此事确否？程议员正在读易经，研究卦爻至理，当时一面阅书，一面答记者曰：本人绝无竞争委员长乏心，若果同人推许，则服从多数，亦当她就。并谓若果当选，对于教育事件，必极力提倡，以答同人之盔意云云。程议员虚怀若谷，好学不倦，记者深盼议诸君，贯彻王张，一致投程君之票也。

舒九成看了，问道：&ldo;就是这一段稿子吗？&rdo;程国宝道：&ldo;这是很好的新闻，我不肯告诉别人，特意留着在镜报上发表的。&rdo;舒九成不便推辞，便将稿子揣在身上。程国宝道：&ldo;明天早上，一定可以见报的了。&rdo;舒九成用鼻子哼着答应了一声，便走到外面屋子里来看打麻雀。程国宝又追了出来，拉他到一边说道：&ldo;我刚才还忘了一句话，这段新闻，都要用大些的字印出来。&rdo;舒九成道：&ldo;那是自然。&rdo;程国宝才放下心，抽大烟去了。

舒九成看了一会打麻雀，仍旧回转编辑部来。把刚才的稿子给大家一看，大家都笑了。到了次日，程国宝见报上没有登出来，气得什么似的。写了一封信给镜报馆，说他们大不懂交情。不说别的，开幕的时候，曾送你们一大包湖南笔，这个人情就不小，难道忘了吗？舒九成因为九号俱乐部的议员，常要供给些消息，不便得罪他。到了晚上，又去敷衍程国宝一次，并且答应把他送给总理的四首诗，给他在次日报上文苑栏登上，程国宝一口气才咽下去。

这日正是冬至节，休刊一天。晚上，舒九成打电话给杨杏园，约他玩去。杨杏园道：&ldo;玩我是赞成。你既不懂戏，又说看电影没趣味，上哪里去呢？&rdo;舒九成道：

&ldo;洗澡去，好不好？&rdo;杨杏园道：&ldo;洗澡并算不得消遣，何必要赶着今天休息的日子？&rdo;舒九成道：&ldo;我每次出城，总想找个地方玩玩。结果，东也不好，西也不好，又不愿空跑一回，还是洗一个澡回去。所以我今天决定了径自去洗澡。洗了澡，我们再找地方玩去。&rdo;杨杏园也答应了，就约在西升平相会。不到一个钟头，两个人都到了西升平。谈谈话，洗过澡之后，还只有九点钟。舒九成道：&ldo;时候还早，我们到哪里玩玩去？&rdo;杨杏园道：&ldo;有是有个地方，我不愿带你去。&rdo;舒九成道：

&ldo;逛胡同吗？我听见说，你近来在这里面有个熟人，何不带我去看看。&rdo;杨杏园道：

&ldo;你还是没有破过戒的人，我要带你去了，这个风流罪过，可是不小。况且你是快要结婚的人，将来你的夫人知道了，说我引诱好人，破坏你的贞操，我跳到黄河里去，还洗不清呢。&rdo;舒九成道：&ldo;不要紧！不要紧！我们岂是那样怕老婆的人？况且人生在世，这个里面，也应该去见识见识。&rdo;杨杏园本有些兴味了，经不得舒九成再三的要求，只得和他一路去。走出西升平园，杨杏园擅自做主，叫舒九成的车夫和自己车夫，都拉车回去。他和舒九成由这里走进石头胡同去。这一来，正中舒九成的下怀，心里不由得夸杨杏园是解人。走到石头胡同口上，舒九成站住了脚，笑道：&ldo;当真去吗？改日再来罢。&rdo;杨杏园道：&ldo;这有什么难为情的，头一回闯过了，以后就不成问题了。&rdo;舒九成笑着，就跟了他走。还没有走到十几步路，顶头就碰见部里一个秘书两个参事，一路笑嘻嘻地说着话过来。他们看见舒九成，把手扶着帽子，点了一个头，斜着眼睛望着他，都微微地笑了一笑。舒九成本想装做不看见，见人家已经招呼了他，只得笑道：&ldo;你们上哪儿？我和一个朋友，由这里上新世界去。&rdo;他三人也没有说什么，笑着去了。走到南头，刚要由陕西巷口转进韩家潭去，一乘汽车，被人力车拦住，停在路上，里面坐着两个人，看见舒九成，却不住的和他点头。舒九成见了，也点了一点头，三脚两步，便走过去了。杨杏园跟了上来，问道：&ldo;什么事？跑得这样快？&rdo;舒九成埋怨道：&ldo;到底在哪里？老在这里走什么意思！真是骑牛撞见亲家公，接连碰见好几班熟人。我只装着没看见，怪难为情的。&rdo;杨杏园笑道：&ldo;所以君子不欺屋漏，坏事是做不得的。你刚才碰见的那位秘书，我也知道，他是一位滑稽家，作兴他造出谣言去，故意使你那位……&rdo;

舒九成不等他说完，便道：&ldo;有地方去没地方去？我要回去了。&rdo;杨杏园用手一指道：&ldo;哪！那个门就是。&rdo;

说着二人便走进松竹班去。舒九成到了这时，要表示他不是初来，也就大步的走了进来。梨云正在外面过厅里打电话，看见他们来了，笑着点点头，一路走进房去。舒九成见梨云穿一件银杏色的旗袍，周身滚着葱绿色丝边，梳着光滑的长辫，雪白的脸儿，倒觉得很是淡雅。自己平生是最讨厌ji女的，如今见了，竟觉得很有些动人的地方。梨云看见舒九成是初来，照例应酬了几句。舒九成竟对答如流，丝毫没有难色。杨杏园看见，未免笑了一笑。梨云道：&ldo;你笑什么？&rdo;杨杏园道：

&ldo;你过来，我告诉你。&rdo;梨云走过去，一挨身坐在杨杏园身边，两只手就握着他的手，耳朵靠近他的嘴。舒九成看了，不觉心里诧异起来。心想杨杏园是谨讷之士，如何这样放荡？再看梨云听着杨杏园说话，眼睛却瞅着自己，笑着摇摇头道：&ldo;我不肯信。&rdo;她耳朵上那两只宝石耳坠子，也摇个不定。舒九成明知一定是说自己破题儿第一遭的这句话，他却只装不知道，笑着嗑瓜子。这时梨云屋里并没有旁人，梨云便对杨杏园道：&ldo;你真不会替我圆谎，我今天并没有打电话给你，你跑来做什么？&rdo;杨杏园道：&ldo;你这话里有话，我就不该来吗？&rdo;梨云道：&ldo;你想想看，今天是什么日子？&rdo;这时，杨杏园才想起来了，今天是冬至，正是要做花头的日子，自己糊里糊涂，就跑来了。笑道：&ldo;这也不算什么，我是两个人，万万不能打牌，吃一桌牌饭，开销二十几块钱得了。&rdo;梨云道：&ldo;你这个钱，未免花得冤枉了。前几天为了这个事，我也曾和姆妈商量过。我说不久的日子，已经请你作了一个花头了，这回似乎不好意思，再来麻烦你。况且听见说，这两天你到南边去一回，在这个时候就是约你，恐怕也是要推辞的。她也很以为然，谁知你偏自己撞了来。&rdo;杨杏园道：&ldo;蒙你体谅，感激得很。这样说来，一定是有花头了。怎样还不见动静呢？&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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