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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颜色（第1页）

离黄河不远，有一个繁华的村庄，坐落在一片宽阔的高地上，村中心有一条通往渡口的大路，两旁林立着商店、旅馆、饭店、茶馆等等，路边有摆摊卖纪念品的，有推车卖水果的，有架铁锅炸油条、蒸包子的，有搭棚子卖茶水的。路上人来车往，热闹非凡。

娘仨很快来到街上，春生低头用力地在平整的水泥路面上跺了跺脚，又来回蹭了蹭，蹭掉鞋底沾着的潮湿的沙土。夏生和娘惊喜地看着繁荣的街市，目不暇接，被深深地吸引了，想不到仅一河相隔，东西竟有天壤之别，便庆幸靠着神妈妈的指引，有了生活的希望，也对失落的家乡黯然神伤。

娘仨离开家的第三天，公社官员为了防止瘟疫扩散，在村庄的土地上洒了大量的白石灰，焚烧了或死或活的牲畜和已经死掉的人们，仅剩的为数不多的人，集体迁至一个神秘的地方。只有神妈妈没有离开，当官员拿着盒子枪抵住她的前额时，她毫无畏惧地说，要守着这些恐惧的灵魂，直到每一个灵魂得到安宁。

路边大铁锅里金黄的油条翻滚着，哧哧啦啦地响着，炉子上的小蒸笼热气腾腾，缭绕着香气。春生咽了咽口水，说：“娘，我馋了。”夏生也馋，看着娘，只是羞于启齿。娘也馋，只是忍者，仅有的一点钱要用到非用不可的时候。

娘迟疑了一下，还是要了一块钱的油条。师傅过完称，用淡黄色的纸裹了油条，摊放在木板上。油条在明亮的阳光下闪烁着金黄色的光芒，在轻柔的微风里冒着浓郁的香气。三人一边欣赏着像珍贵宝贝一样的油条，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味着。

这时，走过来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女人，她的嘴唇鲜红，撑了一把红色的遮阳伞，她爽朗地说：“请问三位，住旅馆吗？”娘摇了摇头。

那女人又说：“刚过河来的？”娘点了点头。

“是二哥渡你们过河的吧？”娘疑惑地看着她。

女人解释道：“是个健壮的小伙子，和孔夫子一个姓的，她大娘有一条棕色的狗，已经很老了。”

春生使劲地点了点头，兴奋地说：“是的，是的。”

那女人继续说：“这就对上了。我叫陆小红，我爱红色。”说着，便伸出纤细的手，分别握了一下三人的手。

小红问：“要继续赶路吗？”娘点了点头。

“那你们真走运，今儿算是碰对人了，不管乘车，还是住旅馆，就是吃饭，也会便宜的。”

春生忙说：“那这油条能便宜吗？”

小红扑哧一笑，露出洁白的牙齿，说道：“小朋友真幽默，我说的是大餐。”

娘打听道：“下一个村庄离这儿远吗？”

小红答道：“到下个城市，有五十多公里，中间散落着一些小村庄。”

“我们走过去。”春生说。

小红愣了一下，笑着说：“小战士要开辟长征路哩，那儿的路可不比这里的水泥路面平整，又是山又是沟的，下雨时就更加泥泞难行。”

娘看了看夏生，夏生点了点头。

娘仨达成共识，谢过陆小红后，买了一元钱的馍，便又踏上了东去的路。

土路约五米宽，很平整，也很结实，路边栽种着细小的杨树，树叶和树枝在风中摇摆着。路两侧是大片的农田，种植着玉米、地瓜、花生、谷子、棉花等庄稼，这些庄稼受到黄河水和阳光的滋润，长得非常茂盛。

偶尔会有一群群麻雀落在地头或庄稼的枝叶上，又倏地飞起来，消失在另一处了；田禾间的青蛙有的蹦跳着，呱呱地叫着，有的安静地蹲着，又迅即伸出舌头，将飞虫卷入口中；蛐蛐、蝉、蝈蝈藏匿在草丛和枝叶间，此起彼伏地鸣叫着.....

这里仿佛是一个巨大的舞台，庄稼努力结出饱满的果实，动物尽情唱出生命的曲子。三人看着满眼的绿色，听着清亮的歌声，轻松地走在天地之间辽阔的舞台上，愉快地走向美好的前程。

铺天盖地的绿使春生想起陆小红的红，她喜欢红色，便问夏生，“姐姐，你最喜欢什么颜色？”

夏生想了一会儿，说：“黄色吧，在夜晚，桔黄色的灯光，很温馨；在白天，金黄色的阳光，很温暖；庄稼成熟时，黄澄澄的麦穗、谷穗、包谷，给人丰收的喜悦。”夏生又想到使自己晕眩的黄河水，又想到奶奶发暗的黄金手镯，不敢再想，便问：“春生，你呢?”

春生早就想好了，很快地说：“绿色，绿色是生命的色彩，你看我就像一棵生机勃勃的小树。”他用一条胳膊揽住路边的一棵小树，另一只胳膊笔直地举起来，五根手指分开，指向碧蓝的天空。

娘听着儿女闲聊，抬头看着蓝天，说：“人呀，只要好好地活着就行。闭了眼，什么颜色就都没了。”

春生牵了娘的手，闭上眼，说：“闭了眼，我能看到黑色。”

夏生自然懂得妈妈的感慨，对春生说：“春天的小小树，你做梦，还能看到任何颜色呢。”

春生说：“是呀，是呀。有一次，我在梦中看到姐姐穿着红色的婚纱，乌黑的头发上戴着金色的发簪，雪白的脖子上挂着银色的珍珠，还有陆小红一样红艳艳的嘴唇。”

夏生怒道：“不要再胡说。”

她们说着、闹着、走着，融入到大自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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