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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的空气依旧沉闷,让人难以喘息。在厚重、潮热空气的裹挟下,路上行人的脚步仿佛都缓慢了许多。古旧、斑驳的街道,就像是老电影里的影像一般迟钝。
“小言啊,不是我不给你钱,你看,我这一大家子,不得张嘴吃饭呀。急用的话,还是按照约定的,只能给你半年的,一年的,我怕是没有这么多钱……”吴青山猛灌了好些凉开水,才勉强压住那些卷土重来的嗝。他一边像如获新生一般,大口喘息着。
吴青山没钱么?
吴青山其实并不缺钱。他是宁城供水公司一名普通职工,工作清闲不说,还旱涝保收,一个月的薪资近两千元。这还不说,他把自家房子的二层和三层,隔成三十多间出租房,租给那些进城务工的租客,每间月租金八十到一百不等。这样算来,吴青山随便拿一个月的收入,去付吴言的抚养费,都绰绰有余。可,他偏不。
而且他说话的语气,冷漠、疏离,就像说给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一般。
夏风卷着法桐的叶子,刮着墙上卷了一角的广告纸,吹散了吴言的头发。
吴言在令人憋闷的空气里奔跑着,在撩人的溽热的风里疯跑着。她想着吴青山的话:“再说了,你弟……”,吴青山沉吟了一会,似乎觉得这样说有点不妥,“多宝也到了花大钱的时候了……”
吴言听着吴青山的话,就像吃了一只死苍蝇一般恶心。正在那时,吴多宝穿着大裤衩子,趿拉着拖鞋从屋里晃了出来。他脖子里挂着一串明晃晃的金属链子,留着刺猬一般的发型,染了耀眼的黄色,远看,就像顶了一头草色萎黄的草原。他斜眼看了吴言一眼,嘟囔了句“呦,吴言来了”便算作打招呼了。
见到吴多宝,吴青山的眼里,像是有一棵正在燃烧的火种一般。他动作轻轻地打了一下吴多宝伸向盘子的手,吴多宝躲闪着,嗷嗷叫唤着,却还是吃到了从盘子里捏起来的烫面角。
吴言看不下去了,也待不下去了。她以为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的心早已会变得如铜墙铁壁一般坚硬,却不承想还如十年前那个黄昏一般疼痛。
雨点密密麻麻地落着,而吴言却浑然不觉。她在雨中疯跑着,喘息着,崩溃着。那些湿漉漉的东西,顺着她白皙紧致的脸流着,分不清楚是雨水还是泪水。
罗玲玉坐在店门里面,一根一根地择着香菜。她听着外面噼里啪啦的雨声,一面忙着,一面担忧着。她的脚下,那些已经择好的香菜与还未择好的,都混在了一起。
正当她想关闭店门,去寻找吴言的时候,吴言就带着一身潮湿跑了进来。她打着寒战,将一沓钱从怀里抱着的帆布包掏了出来。
那沓钱,是赵美珍给吴言的。
赵美珍在屋里,听见了吴青山与吴言的对话。这么多年来,她从未见吴言开口要一年的抚养费,而且还说是预支。赵美珍想,那对要强而又倔强的母女,要不是走投无路,定然是不会来求吴青山的。
于是,她瞒着吴青山,将刚收上来还未来得及存银行的房租,悄悄拿了出来。她撑着伞,跟在吴言身后,却未能追上她,便躲在离她家不远的地方,等她。
她之所以没直接去吴言家,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和罗玲玉之间,还隔着一个吴青山,害怕难堪,以至于弄巧成拙。
当然,吴言也没给罗玲玉说这钱的来处。后来,当吴言费很大劲去维护吴多宝,不是因为他姓吴,更是因为他是赵美珍的儿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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