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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上一单年轻女子被杀案已经过去了一周,媒体的热情依旧高涨,甚至大有越演越烈的趋势。
好几家传媒开始使用大篇幅的板块绘声绘色地描写死者的生平事迹,以血腥和暧昧的笔触虚构(当然是虚构的!)她们死前所遭受的非人对待。
这些出自所谓“记者”笔下的文字常常让文清镜想起18世纪的英国情色文学,只是粗俗、直白的内容毫无美感,只像一头流着涎水的肉欲的兽。
记者的笔不去针砭时政、为民发声,一门心思地挖些桃色新闻、血腥故事,扑在哗众取宠的事业上夜以继日,宛如秃鹫一样盘旋在女死者的尸体上空,随时准备着俯冲下来叨上一口腐肉,哪怕吃得心满意足也不肯离去。
他们是杀人者事后的帮凶,是披着“新闻自由”外皮的魔鬼,更是整个社会厌女者的咽喉。唯独不是正义的先锋。
文清镜看着报纸上大段的文字几欲作呕,居然有人声情并茂地为这个连环凶手与1818年的开膛手杰克开脱、洗白,说他们是社会的清道夫,扫除了肮脏的渣滓,驱逐了堕落的灵魂。
无耻之耻无耻矣!
东伦敦的五名死者中有四名是失业失婚的工人阶级女性,从未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她们生前道德败坏、以出卖肉体为生,哪怕是在当时警察和教会的严密调查下也不能找到任何能够证明她们道德瑕疵的证据。至于最后一名的确以情妇事业为生的高级妓女,明明是为国际人蛇集团的打手所害,作为对她逃出国际人口贩卖犯罪的报复1。
是所谓的“记者”,卑劣无耻的记者,跨越岁月的长河、无师自通地传承,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把她们描述成浪荡的娼妇,美化丧心病狂的杀人凶手,践踏她们的名誉,无视她们悲痛欲绝的家属,用一个个露骨下流的情欲故事吸引大众的目光,娱乐化她们的悲剧以混淆恶性案件里罪恶的本质。
这卑鄙的戏码换个舞台再次上演。
即便受害者确实是欢场女子,这也不是剥夺她们生命的理由。扫黄组的同事从来不会去仇恨或蔑视她们,妓女是嫖客制造出来的产物,若从来没有嫖客,又怎么会产生这一职业?这不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怪谈,这是结构性的剥削2。
为什么嫖客和凶手在“记者”的笔下自动隐身?卑鄙者总能不费吹灰之力地找到同盟:他们似乎心有灵犀一点通。
警察中有所谓“黑警”、律师中也有沽名钓誉、践踏法治之流,职业绝非是道德疾病的隐身衣。如果只是关注男人的裤子、女人的脸蛋,绝对不是一个真正的记者,也绝对追求不了真正的正义。
记得去看他的所作所为、千万别听他的巧言令色。别一竿子打翻一条船,也别因为职业轻易地爱上谁。
例如文清镜,自己从来不觉得自己高尚,她明白自己的本质:不过是一个红尘悲欢客、俗世行路人,既以物喜、又以己悲。无力螳臂当车,只好借杀戮来填补她自认为的公平漏洞。或许有一天,她也会成为别人追求公平和正义的垫脚石,当那一天到来时,她就温顺地接受命运,平静地走向终点。不过还不是现在,现在还有重要的事要做。
她冷笑着把手里的报纸撕成几片,揉成团远远地掷进垃圾桶。这种东西用来擦嘴巴还嫌腥臭。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还没有新的被害人出现。在冷静期之外凶手还未作案,是什么阻止了他的癫狂?神判天罚可能性不大,很有可能是他脱离了环境、丧失了作案的机会。
离港、离港,雷耀扬那天不是才驱逐了一个东星的社团成员?还有他们对话中提及的小巷里的女尸,那天恰好是冷静期的最后一天,这段时间以来也确实风平浪静,再没出现过一起案件。
她思考着雷耀扬与女子被害案的关联,手比脑子更快,已经抓起桌上的座机拨了过去:“院长好,咳咳,是这样的,我从昨晚就开始高烧,咳咳咳,还伴有恶寒和呕吐,这几天恐怕是不能跟着雷生了,咳咳咳咳,我实在是不好意思和那边请假,麻烦院长帮我说一声行吗,咳咳咳咳咳,千万帮我说几句好话啊,等我病好了马上返工,麻烦院长了。”
最后一句倒是连贯流畅、中气十足。
“阿景,最近有没有东星雷耀扬的风?我想跟他几天。你悄悄地和o记的伙计们打听,不用特别细致,我大概有点方向,只是想缩小点排查的范围而已,”文清镜手指缠绕着电话的线,望着立灯投下的阴影,再打给自己细佬说话时倒不用装成弱柳扶风,“其实也没什么事,就是准备先跟他几天,上班倒是能接触到,就是他们都防备着,很少得到有用的情报,所以想换个思路试试看。”
文景的消息来得快,第二天一早文清镜就静悄悄地跟上了雷耀扬。
跟了两天一无所获。他去见了律师、召了似乎是社团新人的人来拜访他、分批见了些夜总会的大班和姑爷仔,但她探寻的线索依旧隐藏在迷雾之下。
院长最多只肯给五天的病假,文清镜开始在心里默默地呼唤幸运女神的眷顾,期盼最后的三天能有所收获。
第三天下午,雷耀扬从他新开的车行后门一个人驾车离去,平常的几个近身一个没带,颇有几分掩人耳目的味道。她当然不能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忙不迭地跟了上去。
紧跟慢跟,雷耀扬的车却停在了观塘戏院门口,真是稀奇,看什么戏需要他一个人孤身前来?
原来是洪兴的猴戏。这当然是后话了。
文清镜在马路那边就解开了衬衣上的两粒扣子,露着若隐若现的文胸和明晃晃的事业线娉娉婷婷地闯过红灯,随手抓住一个黄毛紧紧贴上去:“我是lda啊,阿哥不识得我了吗?前几天还叫人家sweetheart呢,不是说了要带人家一起见见世面吗?不会连一个马子都带不进吧?”
她一面说一面更加用力地攀附着这个臭烘烘的排骨精,胸口被他嶙峋的细胳膊硌得生疼,但还是极力装出崇拜的表情,挂在他的胳膊上不肯下来。
离门口越来越近,他似乎还想说些什么,文清镜只好咬咬牙摸上他的胸口,手指试探着打圈,把脸死死埋进他的肩膀里笑得娇俏:“哎呀别这么性急嘛,今晚有得玩呢。”
他果然露出一口黄牙笑得淫邪,抽出文清镜怀里的胳膊狠狠扇上她的屁股:“姣婆,今晚有你好受的。”
旁边的人都是一幅见怪不怪的样子,好像这是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两个人如同连体婴一般踱进场内,等她混进了场,趁着黄毛和旁边人大肆吹水无暇顾及便巧妙地挣开手,逆着人流往最偏僻的角落去了。
原来是洪兴组织的辩证大会。只是雷耀扬此时不知潜在哪里,他来一定不怀好意,但一直不现身又怎么破坏现场进度呢?
她虽然久不关注o记伙计们的活计,但报纸还是经常看的,托各位“大记者”们的福,对于洪兴这段时间以来的纷争了解得也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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