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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一十四章 不一样的文科生(第2页)

她起身离开前,从包里取出一本旧相册,放在桌上。“拿去看看吧。”她说,“里面有他小时候的照片。看完烧了也行,还回来也行。”

门关上后,张某坐了很久。最后他打开布袋,将酸菜和菜谱留在原地,只带走那本相册。出门时,夕阳正斜照在台阶上,他抬手挡了挡光,身影被拉得很长。

当晚,陈诺接到林秀兰的电话。“我把照片给他了。”她说,“不是原谅,是放下。我不能再让我自己,一辈子困在那个雨夜里。”

几天后,张某开始在李强的电工公司旁听课程。起初他不敢上前,只坐在最后一排,低头记笔记。直到有一次实操练习,一名学员接错线路引发短路,众人慌乱中没人敢动手,张某却冲上去切断电源,重新布线修复。李强看着他熟练的动作,当场邀请他加入讲师预备队。

“我不会教人做人。”张某说,“但我能教他们怎么不让电路出问题??就像我当年,要是心里有根保险丝,也许就不会炸。”

这句话被录进了第十季纪录片的第一集开场。

另一边,王志军的生活也在悄然改变。他的竹编作品被一家文创店看中,开始批量订购。店主是个年轻女孩,曾在监狱做志愿心理辅导,她说:“你的篮子有温度,不像机器压出来的。”第一批订单交付后,王志军用赚来的钱买了块墓碑,立在父母坟前。碑文简单写着:“儿子回来了。”

春天深了,草木疯长。陈诺带队前往四川大凉山,跟踪拍摄一名刑满释放的彝族青年返乡之路。男子名叫吉克阿木,曾因聚众斗殴致人死亡入狱十二年。村里人早把他当成“死人”,连族谱都划去了名字。但他坚持要回去。

进村那天,全村静默。老人坐在屋檐下抽烟,孩子躲在门后偷看。吉克阿木跪在祖屋前磕了三个头,额头触地时,尘土飞扬。族中长老最终同意让他暂住牛棚,条件是每日清晨清扫祠堂,并不得与外人提及过往。

摄制组被允许拍摄,但禁止使用灯光和扩音设备。夜晚,他们在篝火边录制了一场对话。吉克阿木说:“我知道他们不信我会变。可我在牢里学认字、背家谱、抄祖训,不是为了表演给他们看。我是怕有一天,我的孩子问我‘爸爸是谁’,我答不上来。”

这话传到村里一位小学老师耳中。第二天,她悄悄送来一套课本和作业本,放在牛棚门口。纸页上写着一行小字:“读书的人,不该睡在牲口旁边。”

与此同时,云南试点单位传来新进展。一名杀害丈夫的情杀案女主,在完成三年社区服务后,成功应聘为乡镇图书馆管理员。她每天整理书籍、辅导留守儿童阅读,从未主动提起过去。直到某天,一个小女孩指着报纸上的新闻问她:“阿姨,这个‘修复性司法’是什么意思?”

她沉默了一会儿,回答:“就是给人一次机会,去修补自己弄坏的东西。”

女孩眨眨眼:“那你修好了吗?”

她笑了:“还在修。”

这句问答被记者记录下来,成为舆论转向的关键节点。越来越多普通人开始讨论:“我们是不是太急于给人贴标签?”“有没有可能,有些人犯罪,是因为社会先放弃了他们?”

陈诺受邀参加一场政法系统内部研讨会。会上,一位资深法官坦言:“我们习惯用判决书终结案件,却忘了人心的案子,往往才刚刚开始。”另一位检察官提议将“听见计划”纳入司法人员培训必修内容,理由是:“只有听见,才能避免误判灵魂的重量。”

散会后,陈诺走在街头,接到巴特尔的视频通话。画面里,草原正迎来第一波迁徙羊群,小羚羊蹦跳着穿过公路,交警主动停车指挥交通。“今年没人闯卡。”巴特尔笑着说,“还有两个司机下车拍了视频,说要发给孩子看‘什么叫尊重生命’。”

他身后,晨光洒在草尖上,露珠闪烁如星。

回到办公室,陈诺打开档案库,逐一更新所有案例状态。当他点开张某的文件夹时,发现又新增了一条音频,上传时间是昨天深夜。

播放键按下,传来厨房的水流声和锅铲碰撞的轻响。张某的声音带着疲惫却温和:“今天我去林姐家小区做了义工,清理楼道杂物。物业不知道我是谁,只说我干活实在。临走时,一个小男孩问我:‘爷爷,你明天还来吗?’我说,只要你需要,我就来。”

停顿片刻,他轻声说:“我翻了那本相册,每一张都看了很久。最后一页,是他毕业照,笑得特别灿烂。我在心里说了句:对不起,也谢谢你让我记得你。”

录音结束,房间里安静得能听见呼吸。

陈诺合上电脑,走到窗前。城市灯火依旧璀璨,如同无数未眠的灵魂在低语。他知道,这个世界依然充满偏见与割裂,仍有太多人被困在过去,也有太多声音未曾被听见。

但他也看见:

一个曾举刀的男人学会了包饺子;

一个失去儿子的母亲愿意分享他的童年;

一个被打上“罪人”烙印的证人,用竹篮编织出新的尊严;

一群曾被视为“废物”的出狱者,正用手艺和汗水重建生活的骨架。

桥正在搭建,虽无声,却坚韧。

他想起李芳院子里那幅画,卡片随风轻颤,仿佛下一秒就要起飞。而此刻,他分明听见了它们扇动翅膀的声音??微弱,却不容忽视。

人性或许经不起审判,但它经得起时间,经得起倾听,经得起一次次笨拙而真诚的尝试。

不必完美,只要还在往前走。

哪怕一步,也是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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