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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2章（第1页）

&ldo;北辽的计划，先停下来，等朕的下一道旨意你们再做行动。&rdo;穆容成打断了他的话，&ldo;现在你们只需要密切监视他们的一举一动，有任何情况，立刻回报即可。&rdo;

下面跪着的灰衣人抬头看了穆容成一眼，眼中有一丝迟疑。&ldo;你还有什么事要禀告？&rdo;穆容成察觉出他的异样，遂问道。

&ldo;请皇上恕臣莽撞无理，但臣还是有几句肺腑之言，不吐不快。&rdo;他垂下头，脸上表情如老僧入定，可嘴里的话却一刻没有停下来，&ldo;所谓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皇上如今令常大人专门抽调人手，千里奔波传递旨意，这样不仅难以保证密信的安全，而且敌方的情况瞬息万变，一旦皇上的决定无法在那里施行，岂不是会坏了皇上准备已久的全盘计划？臣斗胆请皇上将决定权放归常大人，由他和臣下们依情势变化行动，如此必能事半功倍。&rdo;

&ldo;情势变化？&rdo;穆容成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哪怕是在这样温暖的春天里，他的声音听起来依然是那么凉薄，冷得一直透进人心深处，&ldo;在你们眼里，情势是什么，又是如何变化的？若是朕当初就完全放手，她早就不在这世上了。&rdo;

灰衣人身形纹丝不动，语气依旧平板单调：&ldo;皇上当初的命令是：&lso;若有不得已之时，且行不得已之事。&rso;臣等未有一日敢忘。&rdo;

&ldo;朕的命令依然没变，不过，这什么时候是&lso;不得已之时&rso;，朕自然会告诉你们。&rdo;穆容成的语调变得低沉而严厉，&ldo;不必跟朕提什么&lso;将在外，军命有所不受&rso;，你们毕竟不是行军打仗，还到不了如此地步！做好朕吩咐的事情就是大功一件！&rdo;

&ldo;是，臣知罪，臣遵旨。&rdo;灰衣人赶忙叩头谢罪。就在这时，殿外传来的小太监的唱诺声：&ldo;启禀圣上，严左相奉旨晋见！&rdo;

穆容成听了，对灰衣人道：&ldo;这次朕的话就这些，你先下去吧！&rdo;

灰衣人听命起身，刚要从尚书房后的角门离开时，又停了下来，因为他听到皇上最后的命令：&ldo;还有，你回去后告诉阿来，让他的人把眼睛放亮些，除了北辽的情报，其他的只要是与蓝雪有关，事无巨细，都要给朕一一报上来！&rdo;

＊＊＊＊＊＊＊＊＊＊＊＊＊＊＊＊＊

严柏涛进殿时，微有些不适应。即使是刚才走在毫无糙木的宫道上时，他都能隐约闻到宫墙后春花盛开的香味，鸟儿的鸣叫声，更是不绝于耳。这样一个春暖花开的季节中，万物都在难以抗拒地复苏着。可他一踏进尚书房，这种感觉就消失了。或许是因为尚书房里，实在是太安静了吧，一踏进这里，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了外面，只偶尔有些微的翻动书页的声音。角落里的黄铜鹤顶香炉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龙涎香，代替了春天新鲜的花糙气息。阳光依然是有的，从敞开的花菱窗涌进来，几乎洒满了尚书房的地面，却仍然让严柏涛觉得这尚书房里有些暗凉，更不要说那阳光还遗漏了上面大半个龙案，以及后面坐着的那个男人。

穆容成清俊的面容略显消瘦，使得脸上的棱角更加分明，看起来也更加严苛。他正在凝神看着手里一页薄如蝉翼的纸张，眉宇间皱起的&ldo;川&rdo;字似乎又深了些。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阴影中，或许就是因为如此，才让严柏涛觉得，皇上的脸色也有些说不出的阴郁。他注意到今日的尚书房里，除了站在皇上侧后方伺候的何鸿外，并没有其他的宫人。正在拿不定主意，是否立刻上前参拜时，他看到何鸿冲他使了个眼色，然后轻轻地摇了摇头，便赶忙立定在原地等候。

过了一会儿，穆容成才抬起头来。严柏涛一见，赶忙走上两步施礼。

&ldo;免了吧。&rdo;穆容成叠起手里的那张纸，随手放在桌上，然后冲他摆了摆手，端起靛蓝金边的的茶盏抿了一口，抬头问：&ldo;户部那里的事情，办得如何？&rdo;

&ldo;回皇上，最近这段时日，户部所有官员紧锣密鼓，不眠不休，总算是不负圣望，将天启最近五年的赋税详细情况都列了出来。&rdo;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三本厚厚的奏折递了上去。何鸿将奏折接了过来，放在了龙案上。

&ldo;这些总纲要，皇上若是要对哪一部分详细察看，臣即刻让户部钱粮司郎中将卷宗调出来。&rdo;严柏涛恭身道。

&ldo;做的很仔细，朕要的就是这个。&rdo;穆容成打开奏折看了一眼，点了点头，&ldo;还有，兵部的条陈朕也看过了。军器监的事情你们还得给朕盯紧些，要是有人敢在军需上缺斤短两，你们这些中书省的官员要罪加一等！&rdo;

&ldo;臣不敢！&rdo;严柏涛听得心里微惊，&ldo;臣等都知道此乃军国大事，必定不会等闲视之。况且还有那么多御使言官监督着，即使稍微有一点差池，臣也是遮掩不过去的。&rdo;

穆容成神色冷冷的：&ldo;朕知道你洁身自好，可也别忘了看好手下的人，要是万一出了事情，就不要怪朕不给你情面。别以为下面的那些小把戏朕不知道。平时少一成或可将就些，这时候若还有人胆敢玩儿花样……&rdo;

严柏涛听得汗流浃背，慌忙接口道：&ldo;皇上尽管放心，臣此次指定的众位下属，不管是人品还是政绩，在吏部的历年评价中都是上上乘，臣可用性命担保，他们必不会做出有损天启颜面之事。&rdo;

&ldo;朕也是提点你一下，响鼓不用重捶，你心里明白就好。&rdo;

严柏涛见皇上又低头看户部的折子，思索再三，他还是上前道：&ldo;臣斗胆请问皇上，今年我天启与北辽之战，是否在所难免？&rdo;严柏涛抬头瞥了上面一眼，正对上穆容成的看过来的目光，那黑色的眼眸中深不可测，看不出任何情绪的波动，却威严犀利地仿佛利剑一般直刺入严柏涛的心里。严柏涛赶紧低下头，心中暗叹，这主子真是越来越难伺候了。

&ldo;莫非卿家有什么建议？&rdo;上面问得平淡，可严柏涛却是不敢有一丝怠慢，连忙应道：&ldo;臣也查看了户部的历年纪录，前几年天启的赋税情况只能算是平平。可是皇上继位以来，英明果决，大刀阔斧地推行新政，马上就有了立竿见影的效果。臣觉得如果再将新政继续施行下去，并不断解决其中的一些小问题，我天启的国力必能在年之内，有巨大的改观。&rdo;

&ldo;伯卿想说什么就直说好了，不必这么绕弯子。&rdo;穆容成的语气略带嘲讽，&ldo;不过，朕记得上次朝会上，你可是坚定的主战派，莫非如今改了主意？&rdo;

&ldo;臣不敢。&rdo;严柏涛定神，小心地逐字逐句道，&ldo;臣一向认为，我天启与北辽之间的冲突，实在是在所难免。关键是动手的时机是否成熟。臣曾估算过，如果皇上能够再耐心地多等些时日，三年之后，我们与北辽对敌的胜算至少能达到八分。到那时圣上再在朝会上与臣工们共议举兵之事，反对的声浪也会少很多。臣相信，彼时皇上会更容易实现对北疆的计划。&rdo;

&ldo;伯卿真是用心良苦啊。&rdo;穆容成站了起来，在殿中踱了几步，来到严柏涛身旁，&ldo;你不如干脆些，直接说，朕和那些老顽固们应该各退一步，如此就可以皆大欢喜了，也省得你被夹在中间，两面难做人，是不是？&rdo;

&ldo;臣不敢，臣惶恐！&rdo;严柏涛吓得立刻就跪在了地上，眼看着明黄色长靴和轻轻摇动的衣摆慢慢靠近，又走远，最后在窗口处停了下来。阳光斜斜地照在了那龙袍的下半截，衣袍上面用金线绣制的龙纹图案，被光线称得更加张牙舞爪。

&ldo;朕并不是怪你。你的为难之处，朕也明白。&rdo;穆容成轻叹了一声，&ldo;只是你需得明白，对那些食古不化的老臣来说，三天与三年没什么区别。就算朕真的等上三年，到那时他们还是不会赞同朕对北疆的用兵计划。&rdo;

&ldo;皇上……&rdo;严柏涛张嘴欲言，却被穆容成摆手拦下：&ldo;昨天蓝子轩送来消息，他与汪涵已经就边境界线的事情与北辽使节开始商谈。暂且看他们能有何进展，朕再做定夺。你起来吧。&rdo;说完，穆容成走到桌案旁边，拿起茶盏的盖子，轻拨着上面的茶叶沫。

严柏涛站起身，用袖子轻擦了擦头上的冷汗，心中暗想，看来皇上是铁了心要往北用兵了，以后自己可得机灵些，切不能在这事儿上驳了皇上的心意。琢磨了一下，他又对穆容成道：&ldo;皇上，臣前几日收到消息，说辽主朗星翰正在孤背山脉围猎，且一直有姬妾美人陪伴在侧，乐不思蜀，似乎并无任何与我朝为敌的迹象，臣怀疑……&rdo;

&ldo;哗啦！&rdo;突然一声瓷器碎裂的声音响起，着实把严柏涛吓了一跳。抬头一看，那靛蓝描金的茶盏在龙案旁的地上摔得粉身碎骨，而何鸿正跪在穆容成身旁，手忙脚乱地用白色丝绢擦洒在他身上的茶水，嘴里还不停地说着：&ldo;奴才该死！奴才该死！皇上您没事儿吧？&rdo;

严柏涛心中有些奇怪，何鸿做事一向持重沉稳，怎么会把皇上的茶盏打碎了？不过，还没等他多想，穆容成已经开口了，声音里带着些隐忍的烦躁：&ldo;今日此事就议到这里，伯卿，你先回去。&rdo;

&ldo;是，臣告退。&rdo;严伯涛虽没能把自己的想法说完，也只能作罢。他心里十分忐忑不安，反复地回想自己刚才是否说了什么不妥帖的言语，所以在恭身行礼，缓步退出尚书房时。他又扫了一眼穆容成。只见到皇上的脸色，好像比刚才更冷了三分，就连他面容上所有的线条，都显露出些不自然僵硬。

严柏涛走后，穆容成推开何鸿：&ldo;行了，一点茶水而已。&rdo;

何鸿小心翼翼地轻声问：&ldo;皇上，奴才还是伺候您换身衣服吧？&rdo;

严柏涛或许没能看到刚刚的情景，可他何鸿就站在圣上旁边，时刻留心着主子的一举一动，自然把所有的细节都看了个满眼。刚才严柏涛说到&ldo;有姬妾美人陪伴在侧，乐不思蜀&rdo;时，皇上的手明显地抖了一下，竟然把茶盏都打翻在了地上。幸好他反应够快，立刻跪下把这意外的事故揽了过来。

穆容成站在龙案旁没有动，他微合双目静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缓和什么情绪。不过这时间很短，片刻后他便睁开了眼，目光清明如初，甚至更加明亮。有一瞬间，何鸿几乎觉得，他在主子眼中看到了燃烧着的火焰，可等他再看第二眼时，那其中又恢复了深不见底的平静。

&ldo;魏老将军什么时候觐见？&rdo;穆容成坐回龙椅，一边翻着桌上的奏折一边问。

何鸿见这情形，就知道主子根本没把他刚才问的话听进去，可他也没有办法，只好先回答主子的问题：&ldo;魏老将军今天亲自去校场验兵，所以皇上今儿早上下的旨意，赐他戌时入宫共进晚膳。&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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