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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第1页）

紫禁城，铸成他一生命运坎坷之地，整整六十年了，他不知多少次想故地重游呵。八十三岁那年，他突发奇想：重游紫禁城！

晨霭还未消失，一辆手推车将他推向了故宫。那是初春的一个星期天，推车的是市宗教处的老南和庙里的小玲。在门口，他望着络绎不绝的人群，对他俩说，&ldo;谁能想得到，我是皇宫活着的最后一个太监呀！&rdo;

伴随着如潮的人流，他们从神武门进入了紫禁城。巍峨耸立的高大宫殿，一眼望不到边的红墙，明黄色的琉璃瓦，无不使他陷入了往事的沉思。走过一道道门时，他留意到了那不复存在的门槛。

&ldo;停下，让我瞧瞧，哎，那就是当年&lso;万岁爷&rso;淘气，学骑自行车时，命人砍掉的哟！……&rdo;

他深情地抚摸着顺贞门的门框。历史的遗迹，使他忆起了如烟的往事。沧桑，未留痕迹地溜走了，无情的岁月，却给这位历史老人添上了几许深深的皱纹。

&ldo;走西路，瞧瞧西六宫去……&rdo;这个昔日紫禁城的奴仆，成了引路的主人。

&ldo;这些碎石子儿的甬路，就是当年小德张修的，瞧那些图案，就知道他胆子多大喽！&rdo;

两位年轻人，瞧着碎石道上男人跪槎板的图案……惊讶不已：

&ldo;喝，宫里头，当年可都破了&lso;男尊女卑&rso;喽！……&rdo;

&ldo;嘿，要不说小德张有邪的呢！&rdo;孙耀庭笑了。

推车出了御花园，一进储秀宫，他仿佛顿时眼睛亮了。

&ldo;你们看，这就是婉容睡觉的房子，北屋的侧间，是我们太监轮流值班，打地铺的地儿。&rdo;

在翊坤宫的廊下，他又指着上面斑斑锈迹的铁环，说：

&ldo;这是我当年和皇后打秋千的地方，你俩瞅，虽然秋千拆了，可是铁环还在呢！&rdo;

&ldo;孙师父呵，您眼神还真不错，上边还真有两个铁环喏！&rdo;老南冲他眨了眨眼。

&ldo;那没错，我闭着眼睛也知道哟！……&rdo;他乐得是那么开心。

&ldo;溥仪在哪儿呀？&rdo;小玲问他。

&ldo;咳，万岁爷住在南头的养心殿呢。&rdo;他又说，&ldo;平时，他不怎么来，溥仪一来，我们就为婉容高兴，偷偷地拍巴掌！我现如今也不明白，当初为嘛替她那么高兴！……&rdo;

提起这个并不怎么可笑的话题，孙耀庭不知怎么，乐个不停，直到流出了口水，仍在笑个不停。小玲赶紧帮他掏出了手绢。他擦着口水、长长的寿眉，在不停地耸动，嘴里露出了两颗大虎牙。那颦颦一笑，隐隐地透着当年十几岁当小太监时活泼而又天真的神态。

走出乾清门，孙耀庭指着面前的宏伟建筑，说，&ldo;这儿，我们太监当年是过不来的，三大殿是被军阀占据着。嗨，当&lso;皇上&rso;的都挪了窝儿，他们哪儿能长得了呀？&rdo;

随着人流，他们不约而同地涌向养心殿。一问才知，故宫正在那儿举办一个&ldo;末代帝后生活展览&rdo;。

&ldo;瞅瞅去，&rdo;又是孙耀庭发了话。

两个人扶着他上了台阶，然后慢慢地走进了殿。里面灯光稍暗，瞧不太清楚，再往前，已经被绳子拦住了，上边悬挂着一块牌子：&ldo;游人止步&rdo;。

&ldo;还是老样儿，没嘛变化。&rdo;

&ldo;孙师父，您再瞧瞧，这可是新油漆过的哟！&rdo;

年轻而机灵的女讲解员，听见了坐在手推车上慈眉善目的老人与两人之间的对话，忙走过来，&ldo;您是？……&rdo;当她问出口时，大概也记起了不久前放映的电影《老北京的传说》中，那位老太监的形象。

&ldo;他就是在宫里伺候过皇后的太监，孙师父！&rdo;

&ldo;欢迎，欢迎，我们请都请不到喏！&rdo;

当她听到老南的介绍，拉起了绳子，请孙耀庭到里面去观看。许多观众见到这个难得的场面，纷纷不顾规矩，抢拍下了这一罕见的镜头。一时，&ldo;咔咔，咔咔咔……&rdo;照相机的闪光灯照亮了大殿。

&ldo;我可惹祸喽！&rdo;走出殿，孙耀庭憨厚而又歉意地向女讲解员抿嘴笑了。

当孙耀庭的那辆手推车融入景山东街车水马龙的人流时，已是春阳高照。他蓦然回首，恋恋不舍地望了望隐入绿荫之中的紫禁城：

&ldo;哎，将近六十年啦，我这是头一趟。往后，我要是身体好些呵，还得来！……

二怒斥&ldo;无冕之王&rdo;

历史的车轮，毫不犹豫地推进到了八十年代。

走出紫禁城的太监，先后一个个地谢世。最后，广化寺里只剩下了他和马德清、刘兴桥这三个当代仅存的太监。

广化寺，位于德胜门脸儿东边的鸦儿胡同，是京城内的一座佛教名刹。这里，南临碧波荡漾的什刹海后海，（注：据考，什刹海之名称，亦与广化寺有关。最初，什刹海畔建有十座古刹，故称什刹海。如今，什刹海犹在，而十座古刹惟剩最后的广化寺作为佐证。目前，广化寺前院珍藏的碑石上，有此说的详细镌载。）北濒拔地高耸的钟鼓楼，东邻银锭桥，西近京城闻名的摄政王府，占地二十多亩，建筑了各种殿宇三百多间。

这座名寺创建于元代，明朝天顺至成化年间再度重修。经过历年修葺，广化寺形成了完整的格局。三跨院落的正中一路，建有巍峨的山门殿、天王殿、大雄宝殿、藏经楼。天王殿两侧，辅衬有两相对称的左钟楼，右鼓楼。大殿西侧是祖师殿，右侧是伽蓝殿，殿堂毗连，浑然一体。再看东西两院，殿堂肃穆，禅室静寂，与各个小院环环相套，寺中古柏参天，琼楼碧宇，曲径通幽，堪称敬佛修行的绝妙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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