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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第1页）

仅有口号，远还不够，更重要的是要有措施，国民党也是吸取了大陆时代仅有口号而无措施、更无落实的弊端，从此专注于在基层、在草根阶层发展势力。蒋经国在各单位广设&ldo;眼线&rdo;，即在各基层单位布建&ldo;细胞&rdo;，这项工作在大陆时代受制于各种因素的制约，没有来得及做。国民党来台后特别重视在工人、勤杂人员中吸收&ldo;细胞&rdo;。王鼎钧多次提到在&ldo;中广&rdo;公司那些工友特务，《郭廷以先生纪念集》中也提到在&ldo;中研院&rdo;近史所图书馆工作人员中也有当局布建的&ldo;眼线&rdo;，通过主动向研究人员介绍有关&ldo;匪谍&rdo;的书刊来&ldo;钓鱼&rdo;。

在这方面，中共起步要早于国民党，这也是中共战胜国民党的重要原因之一。早在抗战初期，有关部门就在延安各机关、学校布建&ldo;网&rdo;，发展&ldo;网员&rdo;（情报员），江青在延安&ldo;鲁艺&rdo;工作期间就是一名工作不甚主动积极的&ldo;网员&rdo;。她的单线领导许建国（原名杜理卿）在建国后曾担任上海市公安局局长和驻罗马尼亚大使。许建国指示江青多以&ldo;灰色&rdo;面目出现，以利于收集各方面情报，但江青从不主动向他汇报工作，而是经常往毛的住处跑，让许建国很是生气和无奈。这种工作传统一直沿续了下来，建国后，保卫部门着手在各要害单位布建秘密组织，诗人牛汉当时在中国人民大学工作，有关方面动员他加入&ldo;保卫毛主席的绝密核心组织&rdo;，并说先送到莫斯科受训，他在中共元老、校长成仿吾的暗示下婉言谢绝了。[3]

国民党迁台之初，台湾确有中共地下人员的活动，但是在蒋经国的严厉打击下，到1952年，全台的中共地下组织基本被摧毁。其后，就是借抓&ldo;匪谍&rdo;来统合社会，树立&ldo;党国&rdo;和蒋氏父子的权威。

大陆在60年代后也是少有真正的&ldo;国民党派遣特务&rdo;和&ldo;潜伏特务&rdo;，他们早已在&ldo;镇反&rdo;等运动中被消灭了。大陆在镇反运动后，在各单位都设有政工、人保干事等，防特、保密已完全制度化。1962年蒋介石宣称要&ldo;反攻大陆&rdo;，其派遣特务往往在东南沿海一登陆就被全抓，已达到&ldo;来一个消灭一个，来两个消灭一双&rdo;的程度。对于社会上的&ldo;特务&rdo;或&ldo;特嫌&rdo;（特务嫌疑），只会是多抓，不会漏网，用大陆的术语，就是&ldo;扩大化&rdo;。例如，中共对历史上当过&ldo;宪兵&rdo;的人高度警觉，几乎把他们全都看成&ldo;特务&rdo;，对他们的处理，最轻的也是戴&ldo;历史反革命&rdo;的帽子，交派出所和群众监督改造。其实中共对国民党&ldo;宪兵&rdo;的判断是有误的，宪兵中是有特务，但只是非常少数的人，大多数宪兵就是维持治安和军纪而已。王鼎钧说自己在国民党宪兵服役时，没喊过一句反共口号，没读过一页反共资料，没破获过一个中共地下情报组织（王书：157页）。至于&ldo;文革&rdo;中被揪出来的大把&ldo;国民党特务&rdo;，完全是&ldo;阶级斗争&rdo;走火入魔的产物，与真正的&ldo;台湾特务&rdo;无涉。

台湾在60年代抓出的&ldo;匪谍&rdo;案，基本上是&ldo;做出来&rdo;的案子：特务引导被抓人员，再施以酷刑，迫其咬出同伙，交代上、下线，与大陆在&ldo;文革&rdo;中的&ldo;深挖五一六&rdo;如出一辙。

国民党一方面对&ldo;匪谍&rdo;充满恐惧感，另一方面又肆无忌惮，枉杀枉捕。任何一张旧的合影照片，一份旧报刊，一封诬告材料，一本左翼文学书籍，都可以成为诬人为&ldo;匪谍&rdo;的所谓&ldo;证据&rdo;。

王鼎钧告诉我们，&ldo;匪谍案&rdo;是真正的&ldo;艺术品&rdo;：所有材料都是&ldo;真&rdo;的，这些材料结构而成的东西都是&ldo;假&rdo;的（王书：36页），因为&ldo;酷刑之下，人人甘愿配合办案人员的构想给自己捏造一个身份，这些人再互相证明对方的身份，有了身份自然有行为，各人再捏造行为，并互相证明别人的行为，彼此交错缠绕形成紧密的结构，这个结构有内在的逻辑，互补互依，自给自足&rdo;（王书：37页）。

斯大林&ldo;大清洗&rdo;中形形色色的叛国案，诸如&ldo;布哈林叛国案&rdo;、&ldo;图哈切夫斯基叛国案&rdo;，&ldo;文革&rdo;中的&ldo;刘少奇叛徒、内奸、工贼&rdo;案，都是这样做成的。最近披露的材料说，参加刘少奇专案的一个必要条件就是文化程度不能很高，只能在小学五年级到初中三年级之间。[4]

这一套是从哪儿学来的？是从苏联学来的还是效法于本土的周兴、来俊臣？这或许是人性幽暗面不加控制而带来的灾难？毕竟那是一个极端年代。

特务之猖狂，令人发指。王鼎钧多次提到的那个在&ldo;中广公司&rdo;半公开活动的&ldo;英俊高大的特务小头目&rdo;，其中讲到他对&ldo;引刀成一快&rdo;的解释，说&ldo;没那么快&rdo;，意思是，特工部门不会就一刀砍死嫌犯，&ldo;让你们死得那么痛快，而是要折磨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得&rdo;，让王鼎钧闻之惊骇不已，毛骨悚然。特务一直紧盯王鼎钧，盖因王有&ldo;历史问题&rdo;，即平津战役期间被解放军俘虏又被释放一事，因而长期被监控。手段有：&ldo;五人联保&rdo;‐互保思想正确，行为合法，一人有罪，四人联坐。还有跟踪，私拆信件，偷听电话，命令他的朋友侦察他的言行，勒令写自传，要求从六岁写起，作者怕每次写得不一样而带来灾祸，不得不经常背诵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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