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帘子一掀,柴嬷嬷就扶着小曹氏走了进来。
小曹氏半倚着柴嬷嬷,袅袅而行,入了门轻轻站定,低垂着眉眼盈盈一福,额上包着的纱布十分醒目。
众人不免更是吃了一惊。
小曹氏领着薛池给众人行过礼,而后静静的立在一边,等着问话。
融伯爷目不转睛的看着她的面容,看了好一会儿才温声道:“这额上是怎么了?”
小曹氏抬眼,目光从伯夫人面上扫过,并不说话。
柴嬷嬷硬梆梆的道:“才进园子,便让几个婆子给掀到池子里去了!”
融伯爷转过身,微皱了眉着盯着伯夫人。
伯夫人不理他,只不紧不慢的对着太夫人道:
“母亲,先前听说几个婆子滑了脚,令莲华落了水。以为大热天的不甚要紧,没向您禀报。现下一看,竟不知如此严重。所幸几个婆子早已捆了,还请母亲示下如何发落。”
太夫人头发已是半白,齐整的梳着个圆髻,不拘言笑。眉心有着深深的竖纹。此时穿一件秋香色的对襟衫子,下头是八幅的长裙,胸前挂着一串南珠长链,滚圆的珠子,颗颗都有拇指大小。
她瞥了伯夫人一眼,拨了拨腕上的数珠:“老大家的,这些婆子连个软椅都抬不好,还有什么用处?趁早打发了。”
伯夫人敛眉应是:“母亲说的是。只这一回,她们也算是无心之失。原先媳妇替莲华收拾院子时就说要将这青苔铲去。伯爷只说光秃秃的,少了几分意境,便留着了。谁知这些积年的青苔,真是一点也沾不得的。”
说着她抬眼,平静的看向小曹氏,语意深长。
第17章认人
融伯爷想起自己确实说过这话。
他对着小曹氏便面露歉疚安抚之意,小曹氏默然不语。
太夫人提声打破僵局:“好了,让人在池边铺上石子,也就是了。”
伯夫人收回了目光:“是”。
太夫人移动视线,目光落到后头的薛池身上,略缓了神情:“这是大姐儿?过来让我看看。”
薛池上前几步:“阿妩见过祖母。见过父亲、母亲,见过各位叔父、婶娘、兄弟、姊妹。”
薛池养了一年,皮肤白皙许多,但在闺阁女子中仍是偏黑一点,却显得很健康,眼神又清澈又灵活。太夫人见她模样儿爽利,声音也像玉珠儿似的清脆,一串儿说来不打磕巴不怯场,不似小曹氏黏黏糊糊,心里先喜欢了一分,神情又缓了些。
因此她有意不去搭理小曹氏,只问薛池:“这一路可辛苦了?”
薛池先在不露齿的限制下给了个尽量大幅度笑容,然后才道:“不辛苦,每日里避开了最热的一个时辰,丫环婆子跟着车走都使得,且我们还是坐在车里。”
太夫人面上不由就露出了一丝笑容,对着坐在下边的几位姑娘道:“我常说了,你们这些姑娘家也不要太娇气了,似个美人灯儿,吹吹就倒了。心里再有九曲十八弯,那也顶不了事儿。咱们家的姑娘不说舞刀弄枪的,但多走两步路、多坐几日车,都得经得住才好。像大姐儿这样,就很好。”
二夫人腆着一张脸凑过来:“母亲当年可是个巾帼英雄,改日必得请个武师傅来,教二丫头好生学着,旁的也不用,只消能帮母亲每日里将那瓦缸翻过来洗净,也就罢了。”
二夫人嘴里的瓦缸,是放在碧生堂院里松柏树下的一口半人高的大瓦缸。只因伯府的几口水井出的水都不甘甜,旁人也就罢了,是不能委屈了太夫人的,因此每日都遣人往进须山上去挑了山泉水来灌到这瓦缸中供太夫人饮用。这缸十分沉重,每隔两日清洗须得三个粗使婆子合手才行。
因此太夫人一听二夫人这话,不免啐了她一口:“照你这样说法,竟是要学得五大三粗的了?”
到底是被逗笑了。
二夫人不声不响的就将薛池贬成了“五大三粗”,她面带得色,视线落在伯夫人面上。
伯夫人不动声色。
而薛池对此一无所觉,只笑着听。
太夫人暗中看着,不由点了点头。她招了手让薛池更走近些,也不知怎么的,竟从薛池身上看到了几分老伯爷的眉眼影子,因此向着身边的大丫头春吉看了一眼,春吉立即将先前备好的见面礼端了出来。
太夫人指了指托盘上的一对赤金虾须镯:“有多少话,往后有的是时候问,这回只是让你认一认人。这对镯子你戴着玩儿。”
二夫人面上微露不屑,薛池也知道金银有价玉无价,一对金镯子作为祖母给长孙女儿的见面礼,大约是轻了些。不过,虽然小曹氏给她灌输了不少知识,但她始终还是觉得金子实在,因此一点也没嫌弃,笑着从春吉手上接了过来交给信娘收起。
小曹氏早让信娘和柴嬷嬷帮薛池做了许多针线活,薛池便送上了两双布鞋一表孝心。
太夫人指了指坐在自己下手的伯夫人:“这是你母亲,往后可要听你母亲教导。”
薛池应了一声,略有些不太自在的喊了一声:“母亲。”
伯夫人严厉的盯着她看,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才道:“回来了便好,往后和你妹妹们一处上学,规矩上都要赶着学起来。”让人给了薛池一副松石缨络项圈做见面礼,再无多话。
二夫人眉眼细细的,下巴有点尖,面色既得意又显得有点刻薄。她算是妯娌几个中最舒坦的,二老爷老实和善从不给她气受,自己生了一对儿女,妾室在她手下半个硬气的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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