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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那个年轻人弹弹停停,不见战火纷飞之意,反而有凄凉悲苦之心。宁非不时往那边望上一眼,渐渐觉得这正是“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写照。
两个孤身客默默无言,忽然挡门的棉被被大力掀开,走入一群赭红穿戴的城巡差来。宁非被扑面的冷风吹得窒了呼息,掩面咳嗽。门口那个年轻人抬起头看向来人。
几个城巡差正是在京外百里地内布防搜人的其中一拨,因天色晚了,想随便寻一地暖暖手脚。看到那个灰衣年轻人的脸面,当先那人停下脚步,疑惑地端详数眼。
“头儿,怎么?”后面一个城巡差跟上来询问。
“你看……像……黑旗寨……”
宁非离得远了,没能听全。但见七八个城巡差围住了那个青年,个个都既是紧张又是兴奋的样子。
为首的那人衣边衮了黑色,是长城巡差一个级别的城巡使,当先问道:“你是哪里人士?”
青年恭谨谦卑地站起身来,温言答道:“回城巡使大人,我乃京中徐灿徐将军府上乐伶,姓丁名孝,此番过年得管事应允轮休,回家省亲,因而在此度宿。并非是黑旗寨的匪徒。”说完就递上一封文书。
城巡使就油灯看了之后,神色大霁。将文书递给丁孝:“你可是淮安人士?我看你样貌不像,险些冤枉好人。”
丁孝笑道:“我父亲是淮安人,母亲却是西域人,因而相貌异于常人。”
因他面对宁非这边,吐字清晰中气十足,就让她将那番对答听得十分清楚。并且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目。细眉深目,长相极为秀丽。身高腰瘦,文人气味十足。
她在记忆里面搜寻关于徐灿府上乐伶的信息,就是没见过这样长相的,可是不知为何居然感觉到在谈吐之间有些熟悉。
城巡使排除了对丁孝的怀疑,又走过来问宁非道:“你是哪里人氏,因何孤身上路?”宁非沉住气将随身包袱取出,揭开一角让城巡使看。
那件从府衙中领取的土灰蓝外裳十分突兀。好人家的子女,可以穿湖蓝的、青蓝的、蜡蓝的,但就是不能穿土灰蓝的。城巡们看了一眼就不再询问,均觉得这是个晦气女人,赶紧找个靠近炉火的地方坐了,大声吆喝叫掌柜的出来上酒。
丁孝弹拨起怀中的三弦琴,琴声渐急。宁非还是坐在原处,手中茶水已凉。
城巡差喝完酒就离开了客栈,宁非拿到了需要的物件也回了房。
约略休息了两三个时辰,天色未明,宁非自己醒了。桌上的油灯还在燃着,灯油几被烧干。她匆匆收拾了行李,找出剪刀将头发断了小半,用木簪绾了个顶髻,又取了方巾包扎实了,换上从京城带出来的杂役短装。
屋子里有一个小小的陶盆,里面注满了略带混黄色的水,上面凝了半层冰渣子。没有镜子没有铜鉴,她就对着那陶盆仔细观察,左看右看还是觉得不像男性,最后长叹一口气,只得作罢。
打扮得不伦不类也没办法了,最重要的是,男装短打比女装方便行动得多。
宁非敲响掌柜的房门,与他把下房押金结了,自到马厩牵走马匹。马厩里边还有一匹漆黑卷毛的骡子,不知是掌柜用来拉货的还是昨夜那个丁孝骑过来的。
她悄悄扯马出去,这里连个马踏子都没有了,尝试了两次才顺利地翻身上马。
从此处往南再不见人烟,城巡差的守备也就暂到此处为止。
宁非很轻,加上食物砍刀的负重,恐怕还及不上一个徐灿。那匹马行走十分。天色渐渐亮了。在清晨的这是段时间里,寒风萧瑟最是寒冷。马匹四足缠了裹布,背上也垫了厚厚的狗毛垫子,宁非仍唯恐它被冻着了,不时轻轻拍抚马颈。
行了大约十几里地,宁非忽然觉得身后有异,远处似乎有马蹄踏地的声响。回头看去,在秃树枯枝之间,有两个骑马的男人赘在她后方百米外,看服色应该是城巡差。
两个城巡差见她回头,似乎相互讨论几句,其中一个打马追上前来。
作为律师,有时候会接到异地案件,独自旅行的能力也是要在那个行当中生存所必须的。老律师总结的经验简单易懂:如果只有你一个人在路上,你很安全;如果你周围有了别人,危险就来了。
从看到那两个城巡差开始,宁非绷紧了身上每一根神经。左右看看,四下里荒无人烟,发生了什么事情也没办法呼救。宁非是成年人,见事极丰,绝不会像个幼稚小女生那样,以为见到了官兵就等于安全,相反的,官兵里恰恰有很多就是人渣。只希望这次是她多心。
她没有骑过这种不带马蹬的马匹,预估了一下,怎么也跑不过他们,最后选择了停在当地,藏在披风下的手则再次确认匕首插放的位置。
当先那个男人很快追了上来,随后那个很快也到了,正是前一天晚上在小客栈里喝酒的。
为首那人脸上挂着笑接近过来,骑在马上一把抓住宁非马匹的缰绳,牢牢地在手中。
不祥的预感成为了现实,宁非心脏急遽地跳动,头脸的肌肤像是被扯皮一般紧绷着。另一个城巡差也追了上来,跳下马来到她脚下,一把扯住她脚踝。宁非只觉得脚踝上那只手如同令人恶心的软体动物的吸盘,软软糯糯地摩挲了两下之后,猛一使力,将她扯落下来。
宁非闷哼一声,撞进那个城巡差的怀里,一时间说不出那是什么感觉,倒是城巡差闷笑着说话:“小娘子孤身一人上路,就不怕遇到大野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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