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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第1页）

&ldo;唉，他日后真要留神了……&rdo;听了赵瑗的话，柔福亦不禁感叹：&ldo;恃才而不自晦，于你父皇是大忌。&rdo;

赵瑗凝神看柔福，忽然脱口说：&ldo;其实姑姑也经常说父皇不爱听的话，做使他不快的事，但他总能容忍……像姑姑与岳少保这样敢逆父皇意的人，世间真无几个。&rdo;

&ldo;那不一样。我是女子，手中又无兵权，跟他耍点性子，他只当是猫儿狗儿闹，&rdo;柔福呵呵一笑，然转瞬间神情又变得凝重，&ldo;若换作手握重兵的将领跟他耍性子，他只怕会立即想起苗刘之变。&rdo;

她移步举目，望一碧如洗的净空，道：&ldo;我倒不怕逆他的意，于国于家无用，亦无所牵挂，惹恼了他，大不了一死而已。但岳飞……似他这般能人不多，若因意气枉送性命，是真可惜。&rdo;

这年四月，赵构采纳给事中范同建议，下诏命韩世忠、张俊、岳飞相继入觐，任韩世忠、张俊为枢密使，岳飞为枢密副使，将他们原先主持的淮东、淮西与京湖三宣抚司统制以下的官兵划归三省、枢密院统一指挥，改称统制御前诸军，再加杨沂中开府仪同三司，赐名存中。此举明升官爵、隐夺兵柄，为防私交甚好的韩、岳二人联手与朝廷抗衡，赵构刻意将二人分开，让韩世忠留御前任用，而命张俊、岳飞前往楚州措置战守事宜。

秦桧既得宗弼之信，便极力营谋，必欲置岳飞于死地。先提拔其党羽万俟禼为右谏议大夫，再授意其于七月上疏，先指岳飞&ldo;爵高禄厚，志满意得，平昔功名之念，日以颓坠&rdo;；再提增援淮西之事&ldo;稽违诏旨，不以时发&rdo;；又称其淮东视师，&ldo;沮丧士气，动摇民心&rdo;；另不忘隐约暗示之前岳飞撂担子上庐山一事，&ldo;日谋引去，以就安闲&rdo;。

赵构倒未立即就此表态，但岳飞遭此弹劾，既难忍受亦意识到处境堪忧，次月便累表请罢枢柄，赵构很快准奏，罢去他枢密副使之职，改任他为武胜、定国军节度使，充万寿观使。

岳飞改任宫观闲职后，秦桧再无顾忌，与张俊密谋，欲重金悬赏，诱岳飞部将告发岳飞过失，却无人应命。后张俊又听说岳飞曾因故欲斩部将统制王贵，且屡加刑杖，便劝王贵对岳飞加以攻讦。王贵一听连连摆首，道：&ldo;大将手握兵权，总不免以赏罚使人，若以此为怨，将怨不胜怨了。&rdo;但张俊并不就此作罢，改以私事要挟，终令王贵胆怯，勉强就范。

随后张俊又买通屡受张宪抑制的副统制王俊，命王俊向王贵告发岳飞副都统制张宪，诬陷其在岳飞交出兵权后欲裹挟岳家军离去，以此威逼朝廷还兵于岳飞。王贵将王俊状词呈交镇江枢府，张俊接了，即遣王贵将张宪捕来，亲自审讯。

张宪自不肯认罪，连声喊冤，虽经张俊严刑逼供，仍不屈招，始终坚持：&ldo;宪宁受死，不敢虚供。&rdo;张俊遂自造一纸口供，送交秦桧上报朝廷，诬指张宪与岳飞勾结谋反。

十月，赵构下旨，将少保岳飞及其子岳云投入大理寺狱，并设用以查办谋反大案的&ldo;诏狱&rdo;审理此案，命御史中丞何铸、大理卿周三畏讯问。

岳飞受审并不多言，只说：&ldo;皇天后土，可表此心。&rdo;随即解衣露背，请何周二人审视。两人一看，但见他背上刺着深入肤理的四个大字‐‐尽忠报国。

何铸与周三畏不禁亦对岳飞心生敬意，向秦桧力辩其无罪。秦桧不悦，道：&ldo;此乃圣上之意，尔等岂敢不从！&rdo;

何铸叹道：&ldo;我等何敢左袒岳飞，实乃强敌未灭，无故杀一大将，失士卒之心，非社稷之长计！&rdo;

言罢，何周二人请辞离去。秦桧便改命谏议大夫万俟卨办理此案。万俟卨是秦桧心腹，又素与飞有隙，自然竭力逼供，对岳飞几番酷刑拷打，但始终不能迫其认罪，到最后，岳飞只在狱案上愤然写下八个字：天日昭昭，天日昭昭！

这年岁末，赵瑗忽夜驰快马至柔福府，下马后急奔入内找到柔福，喘着气说：&ldo;姑姑，你救救岳少保罢，他要被赐死了！&rdo;

柔福站起身，睁目道：&ldo;他，决定了？&rdo;

&ldo;是秦桧。&rdo;赵瑗忿然，&ldo;经他授意，岳少保被处以谋反罪。许多朝臣都上书营救，连太傅韩世忠也挺身而出，质问秦桧有何谋反罪证。秦桧亦只能支吾道：&lso;其事体莫须有。&rso;韩世忠怒道：&lso;莫须有&rso;三字，何以服天下！&rso;再据理力争，但秦桧置之不理，一心要治死岳少保。&rdo;

听到这里，柔福低垂双睫若有所思：&ldo;不，最希望岳飞死的，倒不是秦桧。&rdo;

赵瑗一怔，心下明白她意指谁，却又不敢接话，只好继续说：&ldo;昨日建州布衣刘允升汇集士民，要向父皇申诉岳飞冤情，今日秦桧得讯后连夜入宫，那时父皇正在资善堂教我习字，秦桧竟也不避我，径直对父皇说：&lso;擒虎易，纵虎难，岳飞一案久悬未决，恐生他变，请陛下速作决定。&rso;父皇想了想，说：&lso;那就赐死罢。&rso;说完挥袖命秦桧退出，继续从容挥毫，又过半个时辰才回寝宫。我一待父皇离开便策马来找姑姑。请姑姑入宫见父皇，为岳少保求情罢。&rdo;

&ldo;我？&rdo;柔福不由浅笑，问他：&ldo;你以为，我救得了你父皇决心要杀的人？&rdo;

&ldo;若世间尚有能救他的人，也只能是姑姑了。&rdo;赵瑗双目闪亮，仍是蕴满希望的模样，&ldo;我记得绍兴八年，姑姑曾说服过父皇，不拜迎金人及接受他们的册封。如今若姑姑出面，亦有使父皇收回成命的可能。&rdo;

&ldo;你错了，瑗。&rdo;柔福摇摇头，语调只是淡淡，唇角笑意仍在，但看他的眼睛中有无计可消的悲哀，&ldo;我无法改变他……我也从来不曾，改变过他。&rdo;

绍兴十一年十二月癸巳，赵构下旨，岳飞以毒酒赐死，张宪、岳云依军法斩首。

宋金绍兴和议于岳飞死前一月签署，双方约以淮水中流画疆，宋割唐、邓二州与金，岁奉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休兵息民，各守境土。

和议既成，赵构便命人着手筹备奉迎徽宗梓宫及皇太后韦氏归宋事宜，并早早地下旨命起建祝圣寿道场，预备明年为南归的皇太后贺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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