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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第2页）

托起侍女奉上的茶，揭起杯盖，让它斜斜地滑过杯口，在瓷器相触所发的幽长清音中，几缕融有强烈热度的雾烟袅袅升起。赵构透过轻雾淡看杯中碧色，对宗隽道：&ldo;承让。若阁下真有意掩饰身份，也不会让朕这么快看出。&rdo;

宗隽展眉一笑：&ldo;若陛下未能看出，那我此番南下也就失去了意义。但我明白我必会不虚此行。&rdo;

&ldo;阁下微服随行，是奉大金皇帝之命么？&rdo;赵构问：&ldo;大金皇帝对两位使臣犹不放心，故让阁下同行督导？&rdo;

&ldo;事实是，&rdo;宗隽轻描淡写地说：&ldo;我对他们不放心，而大金皇帝随后也自己感到有必要派我同行督导。&rdo;

&ldo;如此说来，张通古接受改议内容亦是出自阁下授意？&rdo;

&ldo;都是些不损大局的小事，我让他们不必斤斤计较。&rdo;顿了顿，宗隽又说：&ldo;就像对你的称呼，何必拘泥于&lso;江南主&rso;与&lso;大宋皇帝陛下&rso;之分？承不承认，你都是南朝皇帝。&rdo;

赵构呈出一丝淡定微笑：&ldo;陈王阁下果然豁达明智。想来你南下目的也不仅限于督导金使，可有需朕略尽绵薄之处么？&rdo;

宗隽亦漫不经心地浅笑：&ldo;于私，是另有两个小小目的。一是寻花，一是访人。&rdo;

&ldo;哦？&rdo;赵构略一扬眉：&ldo;寻花？&rdo;

&ldo;是。&rdo;宗隽举目朝窗外望去，淡视月下花影，道：&ldo;梅花。&rdo;

赵构遂问他：&ldo;阁下欲寻何种梅花？&rdo;

&ldo;此事说来话长。&rdo;宗隽一笑：&ldo;我任东京留守时，有一属下名为乌里台，看中了其部将苏卓府里园中自南朝移来的十二株玉蕊檀心腊梅，便半要半抢地弄到了自己手中。苏卓敢怒不敢言，暂时忍下了这口气，一时也未与乌里台有何冲突。岂料不久后乌里台患急病身亡，临终前把大半家产和那些腊梅都分给了正室所生的幼子查哈，而长子穆伊所得极其有限。那时穆伊见抢来的梅花无人懂得培植，已日渐枯萎，便劝查哈把花还给苏卓，说：&lso;你既养不活这花，何不将花还给苏卓，他得了花必会因此感激你，日后再养好了，兴许还会主动剪枝赠给你插瓶，如此一来有花同赏，你们各自都有好处，何乐而不为？&rso;&rdo;

赵构听得颇为专注，此刻颔首道：&ldo;这穆伊极有见识，却不知他弟弟会否听他建议。&rdo;

宗隽摇摇头，继续说：&ldo;查哈不同意，坚持说梅花是父亲传给他的，就是他的财产，不会还给苏卓，穆伊也不得过问。语气冷硬，穆伊便与他争执几句，随后搬出府中，独居于城外，平时两兄弟亦不再往来。某日查哈出城打猎，偶经穆伊所居小屋，见那居室异常简陋，便扬声取笑，穆伊听见顿时大怒，遂拔刀相向，两人打了起来。而这时，苏卓正巧带着一批随从路过此地……&rdo;

赵构了然微笑：&ldo;想必苏卓亦听说过穆伊建议还花的话，所以此时必会出手助穆伊。&rdo;

&ldo;不错。&rdo;宗隽含笑道：&ldo;苏卓本就颇有功夫，何况又有侍从随行，当即出手将查哈拿下，并在穆伊默许下，一刀结果了查哈。&rdo;

&ldo;就这样杀了他？&rdo;赵构问：&ldo;查哈的家人会服么？&rdo;

宗隽道：&ldo;当然不服。他们告到了我那里。&rdo;

赵构笑问：&ldo;那留守大人是怎么判决的呢？&rdo;

&ldo;我喜欢聪明的人。&rdo;宗隽忽地大笑，道：&ldo;比起浮躁轻狂的查哈，我更欣赏有头脑的穆伊。再说，苏卓懂得帮助对他友善的穆伊，此举亦得我心。所以我说是查哈挑衅在先，苏卓是助穆伊自卫，两人都无错，并让穆伊接管了查哈的财产。&rdo;

赵构拍案喝彩：&ldo;此案阁下处理得甚妙，佩服佩服！此后那梅花穆伊必还给了苏卓罢？&rdo;

宗隽点头，说：&ldo;那是自然。不过很可惜，梅花那时已全然枯萎，救不活了。辽阳府中也再无同样的品种，因此穆伊托我日后帮他在南朝寻几株一样的梅花还给苏卓，我答应了他。&rdo;

&ldo;这容易。&rdo;赵构引袖一指园内腊梅：&ldo;玉蕊檀心朕这园子里多的是，阁下尽可随意挑选。&rdo;

宗隽浅笑道谢。赵构摆手道：&ldo;区区几株梅花何足挂齿。倒是阁下说服大金皇帝将河南地还与大宋之恩，朕一时无以为报，&rdo;此刻凝视宗隽的目光忽然有奇异的专注：&ldo;若日后有苏卓相助穆伊那样的机会……&rdo;

宗隽亦留意看他，悠悠道：&ldo;若事如人愿，陛下可得的，又岂止河南地而已。&rdo;

赵构欣然起身，负手踱至宗隽面前，微笑道：&ldo;难得你我一见如故，谈得如此投机，不如就此为两国结下友好盟约，立书为誓，若大事得成，必永世修好，互敬互助？&rdo;

宗隽也站起，神色和悦，却未答应：&ldo;我如今并非一国之君，不便为国立约。&rdo;

赵构道：&ldo;迟早的事，其实并无区别。&r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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