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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远处,只见花篮背对小船,脖子挂那只荷包,揪住湖边石壁藤蔓,肩膀以下都泡水中,也不知她是冷还是怕水,瑟缩得慌。
此刻的宝翔,心里倒清楚:这女人要是会水,哪能如此狼狈?
谁知,花篮忽“哇哇”大哭起来。她身量小,声音童稚,在阴暗的风雨天,那哭声尤其渗人。
宝翔本想躲开,奈何船像是长了脚,就不听他话,转着转着靠向石壁。
花篮似心有所感,回头看到宝翔弄到条船,满脸分不清雨水泪水,含糊道:“救我!救我!”
宝翔奇道:“哈哈,你也怕死?”
花篮咬牙说:“我不怕死。单不喜淹死。”
宝翔用脚踢了下船帮,喊道:“我怎么死都不乐意。怎敢让你上来?”
花篮愤恨亦无计可施。她绝望至极,雨水淹了她肩膀,她受了委屈一般,哭喊着:“爹,娘……”
“扑通”一声,木老头落在了她身旁的水中。
宝翔的船近在咫尺,他低声说:“老头要带你上来,我无话可说。”
花篮知有了凭依,她抱住木老头,腾了数下,才接近船,她丢开木雕,双手把住船帮,靠着船尾拖出的半根麻绳爬上了船尾。坐在船尾,她抱腿颤栗不停,哇哇干呕。
宝翔太累,不和她说话,只用麻绳栓住自己腰。他困意渐浓,直挺挺躺在船头。
又一轮风雨来袭,湖心回流甚急,波流裹着小木船,向南而去。
宝翔被雨水冲刷,近乎麻木,波涛浮沉中,他渐渐忘了一切烦恼,也不记得有人在他身边,他只觉得非黑非白冰冷的天地中,有许多诡谲的怪兽,脱去了它们的桎梏,和他一起奔过风雨,奔腾到那最初的原野去。
在原野上,风雨不再,绿草茵茵,到处长着鲜红浆果。
有人摘了给宝翔吃。那果子咀嚼之后,和他在父母身边的幼年一样甜。
“砰砰”之声撞开了纯粹的天空,宝翔惊觉过来,暴风雨声在耳,可雨仿佛停了。
小船被冲进了一个巨大的山洞,在地下暗河中上下跌宕。那洞中怪石嶙峋,幽深潮湿,有一股说不出的怪味。
宝翔摸了下嘴巴,不知为何黏着些糊状物。他口中满是膏脂味,顿感恶心。
他晃脑袋,头痛欲裂,背上隐隐发热,居然手脚又可动弹了。
“你吃了我的胭脂。不许赖皮啊,须得做我手下!”黑暗中花篮幽幽说。
“老子不吃胭脂好久了。姥姥的别烦我!”宝翔颇为烦躁。
“是我给你吃的。盒中胭脂便是解药。我花篮恩怨分明,还你人情。不要多心。你血脉受损,即便吃了解药仍得好好将养,目下算半个废物喽。等离了这片地界,你我各奔东西,若你敢追究,我将来毒死你老婆孩子!”
宝翔没言语。暗河流到深处,伸手不见五指。
花篮轻道:“你昏迷时讲了好些胡话。宝氏皇朝杀了你父母?你那么恨他们,何苦为唐王那个昏王卖命。”
宝翔背后冒汗,不知自己说漏了什么。花篮肯喂他解药,似有误会。
他只得说:“再恨还能翻天?父母死了,我还得活。反正是为挣钱,唐王那混饭人多了去。他要和蔡述一样,我这种人倒不好混了。”
“天底下和你一般想的人太多了。我那荷包是父母所留,他们死了几十年,我做梦还是宝氏搜捕遗民的事儿。我们这些人,虽然散开了,还是不忘复仇,时时叫狗皇帝不痛快!”
宝翔心中一动:“说到底,大姐你在沈富身边,真不和他一伙儿。”
花篮咯咯笑道:“小兄弟,主人和雇佣的打手算一伙么?是一伙但不一条心。我找我的机会,他寻他的富贵。”
花篮摸索着,点燃一根火折。她那张孩子脸在火光前藏不住皱纹,像是黄泉冥河上的鬼娃娃。
花篮眯眼瞅头顶,宝翔吹了下口哨,洞中石笋千奇百怪,闪着五彩光芒。
低头看那清澈水里,居然有散落的白骨,小鱼欢快地穿过骷髅头。
“花大姐,你来过这?”宝翔问。
花篮迅速捉起一条发白的小鱼,再丢入水中:“我就猜有这么个地方,可没找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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