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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2页）

&ldo;您说的对，我是来……一直听说梅县出过两位豪杰，一个是叶剑英，一个是邝景晖，梅县有叶帅的纪念馆和纪念园，但是邝先生还健在，县里没有任何介绍他的名胜。我想多听些邝景晖的传奇。&rdo;那兰想，会不会问得太赤裸裸了？

&ldo;为什么对邝先生这么感兴趣？&rdo;果然，问得太赤裸裸了。

&ldo;记者……我是中山大学校报的记者，想写份关于邝景晖的介绍……他最近给我们学校捐款，我们想重点报导一下。&rdo;那兰从手袋中取出笔记本和圆珠笔，自己都觉得像是记者。&ldo;能不能采访一下您？&rdo;为中山大学捐款的事也是那兰在前晚网上搜索到的结果，没想到在这里派上用场。

老者好奇地打量了那兰一番，大概在考虑是否该相信这个女孩子的话。

那兰似乎认定老者的不置可否就是同意，继续问：&ldo;请问您愿不愿透露姓名，至少，可以告诉我您高寿，另外，在广助，或者局里，居住了多久？&rdo;

&ldo;高寿不敢当，才六十三岁。土生土长的广助镇人。&rdo;老者显然接受了采访，也显然没打算用真实姓名接受采访。

&ldo;你们，村里和镇上，是否都听说过邝景晖先生？&rdo;

&ldo;听说？&rdo;老者笑起来，有点讥嘲的意味，&ldo;这么跟你说吧，村里和镇上的所有人，不是每个人都能说出广东省省长的名字，但每个人都有一堆邝景晖的故事。&rdo;

那兰心想，一说起邝景晖，好像本地人打的比喻都高度一致。

&ldo;您能说一两个关于他的故事吗？或者，说说他的家史。&rdo;

&ldo;一两个故事？那有点难。就说说家史吧。邝氏是我们客家大姓，邝景晖的祖上好像从唐朝就开始定居梅县，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可以到梅州剑英图书馆去看看，以前就叫梅县图书馆，里面有个地方文献室，应该有不少相关资料。&rdo;老者的墨镜望向三圣佛像，那兰忽然觉得，他远非一个闲极无聊的老香客。

老者开始缓缓踱步：&ldo;至于邝景晖的先祖是什么时候落户局里村的，就只有去翻他们家谱了。邝景晖名大业大，我可以保证有专业人士给他修族谱，只不过需要门路才能看到。现如今的局里村中，邝家人丁不再是铺天盖地‐‐邝家子弟，当年出南洋、过台海走掉一批，参加革命走掉一批，剩下的，大多攀着邝景晖这根高枝进了商界，在村里反倒不剩几多。但邝家的痕迹一点也不淡，邝家的祠堂每隔几年会翻新一回，很光鲜，你可以去看看……哦，还有邝氏祖坟，很大一片，据说邝景晖直系先祖都埋在那里，邝景晖发达后，又买下不少地，足够后世很多代的下葬，他每年春秋二季，清明重阳，都会大张旗鼓地来祭祖……&rdo;

那兰心动：&ldo;您能告诉我，邝家祠堂和墓地在哪儿？&rdo;

老者停下脚步，摘下墨镜，盯着那兰看了一阵，仿佛到此刻才注意到，那兰原来有一张明艳脸孔。他说：&ldo;离这儿不远，走路大概一刻钟就可以到。&rdo;

那兰按照老者指点的方向，先到了邝氏祠堂。祠堂锁着门，附近也找不到一个人可以进一步&ldo;采访&rdo;。她只好继续走向邝家墓地。离开公路后，一条小路曲曲折折走了很远，地势渐高，终于在一片缓缓起伏的山丘间，现出一块三人多高的牌坊，写着&ldo;邝氏荫土&rdo;四个字。

邝家先祖，福荫后代，邝景晖成了岭南第一人，却妻亡女散。

那兰觉得莫名的悲哀升起来，好像受了这阴魂之地的感应。她想象着邝景晖站在老伴墓前的感觉，想象着不久宁雨欣的父母站在女儿坟墓前的感觉，想起自己站在父亲坟前的感觉。别自己作践自己了，她在心中提醒着，天还亮着。

虽然天光亮亮，四周绿树环绕，却静谧无声，没有风拂枝叶的声音，没有蝉虫鸣唱的声音。

她走进墓园，扫视着一座座坟茔，一排排墓碑。她没有特别明确的目标，最多只是希望能看看邝氏宗族的历史和规模，也许，再看一下邝夫人的墓。这里的坟头和墓碑，形状大小各异，大概映she了邝家各门各户的兴衰。从墓的修葺状况和碑身上，也可以看出立墓年代的远近。她逐渐发现了规律，新近修的一些坟墓，在整个墓地的东南一带。她很快发现了邝夫人的墓，&ldo;邝董氏月卿之墓&rdo;，墓志铭是&ldo;贤妻慈母，民歌留馨&rdo;的主题。她慨叹一阵，继续专注这些近数十年树起的墓碑，一个个读来。

直到她发现了邝亦慧的墓碑。

如果不是她每个碑文都读得仔细，她不会认出这是邝亦慧的墓碑，因为碑文的设计十分古怪，没有&ldo;某某某之墓&rdo;的字样，也没有提是谁谁谁的至亲，只有这样排列的几行字：

墓慧亦邝

亲质明董

人兰亦掌

远心灿珠

如果不是她看得专心，如果不是她隐隐地想发现什么不该发现的秘密，她或许会耸耸肩一掠而过。但她在那墓碑前立了许久，按照读墓碑的习惯，从上到下，从右到左，是&ldo;邝董掌珠，亦明亦灿，慧质兰心，墓亲人远&rdo;四句话。邝者，邝景晖？董者，邝景晖的夫人董月卿？掌珠者，掌上明珠，自然是指邝亦慧。

取每句的第一个字：

邝董掌珠

亦明亦灿

慧质兰心

墓亲人远

正是&ldo;邝亦慧墓&rdo;四个字。藏头诗的做法，（除了将蕙质兰心的&ldo;蕙&rdo;以&ldo;慧&rdo;代替）但文意确切，这就是邝亦慧的墓葬。

望着墓碑，那兰口舌发干，额头渗出汗来。邝亦慧已经离世？！

邝亦慧，失踪三年，只要问问巴渝生就知道，他深爱的女友失踪已经十年，但他还在苦苦寻找。

父母对子女的爱，不会比男女之情少半分；邝景晖手可遮天，一定会尽全力寻找失踪的独女，直到海枯石烂。却怎会短短三年内，尸骨未见，就放弃了希望，立冢纪念？邝亦慧完全有仍在世上的可能。听说过被拐婚的女子，失踪二十年，重现&ldo;人世&rdo;。邝亦慧失踪，不过三年。这不合情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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