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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天水悲歌（第1页）

晚霞刚刚落去，天水城下那如林耸立的旌旗隐约向后退去，望着日渐染红的护城河，连战马的嘶鸣仿佛都令城墙上的守军感到绝望。

“陈泰，你看我发现了个啥！”壮汉摸了摸卤蛋似的光头，把两把卷了仞的斧子别进腰间，用力一拽，从攻城时爬上城墙被乱箭射死的敌兵身上抽出一包干粮，“娘的运气真好，今天不用饿肚子了。”

光头掸了掸布包上的灰，略带特意的打开粮包，分出一半用随手拾来的破布包好，甩向靠在旁边城垛的少年，压低声音说道“省着点吃，可不是天天都有这样的好事。”说完有深意的拍了拍圆鼓鼓的肚子。

靠在城垛上的少年伸手捡起干粮包，盯着手上的布包，清秀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原本还算细而整齐的眉毛今早被飞来的火箭迸出的火星溅掉了一截。

“谢了虎子，今天在这下面猫了一天，我腰都快断了。”陈泰直起身子，伸了个懒腰，望了望城池下面。

突然一声沉闷的号角响起，光头壮汉拉着筋骨似乎还没有舒展开的陈泰，“走走走，城守点兵了，去的晚了莫让人以为咱们死在这了。”壮汉着急的说道，“俺娘还在家里等俺嘞。”

“走吧。”陈泰看了一眼城墙下拒马上面挂着不知道是人还是马的几截肠子，叹了一口气的说。

陈泰与王虎都为天水人，自幼相识，本来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但如今叛军四起，与同样被强征来的两千多青壮年一样，也成了天水的守城兵。王虎家还有一老母，为人孝顺，膀大腰圆，平日也尝尝为人打抱不平，对这守卫战天天可是卯足了劲。而陈泰因儿时战乱流落此地，平日里在书馆打杂帮忙，自然受不了这样的皮肉之苦。王虎又年长一岁，二十有一，所以平日里对陈泰如同亲弟一般照顾。

城西本来是一片农地，自从叛军围城后就改造成了每日的校兵场，各队各军刚刚清点完人数，全部上报后城守徐成看了看又划掉许多阵亡将士名字的簿子，定了定神准备训话。

“将士们，我们只要再坚守七日，七日之内，平西将军的三万精骑将从后方突袭叛军，到时候我们从正面夹击，一举歼灭这些叛军，为了天水城十万百姓与凉州的安危，一定要守住我们的家……”

徐太守慷慨激昂的鼓舞着士气，底下的士兵却是默不作声，这是天水城被围两个月以来，听到的不知道第几次说有援兵将来的训话。

“别说七日，我看三日都难守住。”一个右眼打着绷带的士兵小声说道。

“饿着肚子怎么打啊，听说旁边营里刘胖子是吃了草饿晕在战场上，醒来一条腿就没了！”又有一个士兵向旁边埋怨道。

王虎咽了一口口水，有点结巴的说“陈泰，我看这平西将军莫不是迷了路，为啥还不到天水。”

陈泰没有回答，他静静地望着台上吐沫横飞的徐太守。半晌，摇了摇头，凑到王虎耳边小声说道“我看援军是不回来了，天水城四面山川树林极多，其中一定有不少伏兵，这几日敌军攻势减弱，怕是要围点打援。这情况，来多少人也只是送死。”

“那咋办咧，俺们难道在这等死不成。”王虎瞪大眼睛，紧咬着银牙。

陈泰摸了摸被火烧焦的眉毛，右手臂传来一阵阵痛。“早上被擦了一下，以为只是破了皮，没想到伤的还挺深。”陈泰揭开血已经凝固的布条，看着已经发紫的伤口自言自语，“看来要去趟救护所了，万一感染了死得更快。”说罢拍了拍王虎肩膀，向救护所走去。

“陈泰，俺先回家一趟看看老娘，晚些找你回营啊！”王虎扯着嗓门喊道。

陈泰没有回话，伸出受伤的右手挥了挥。天色已经渐渐地昏暗起来，夕阳挣扎的还不愿落下。天水城上空已经很久没有鸟儿飞过了，陈泰摇了摇头，仿佛昨日还在学舌教小二读书，那些朗读声都那么真实。

救护所内人山人海，还未进门就闻到一阵阵浓郁的药膏味。哭喊声，呻吟声不绝于耳，陈泰对这些惨状已经有点麻木，同营将士死伤越来越多，有可能见了今天就没了明天，战事至今也只能勉强照顾关心自己了。

“不算严重，上点药就没什么大碍了。”老军医瞥了一眼陈泰的右臂，心不在焉的说道。毕竟这种伤势比起到处的断胳膊断腿只能算是小儿科了。“小玉来简单包扎一下。”老军医朝着正在抱着小罐子磨药女子喊道。

“这就来了。”叫小玉的女子放好手中的药罐，用一旁木盆中的布子擦了擦手，向陈泰走来。

姑娘身高适中，头发简单的盘着，露出整齐的两鬓。一对圆圆的眼珠满是灵性却布满了血丝，荔枝般的脸蛋上也因连日的忙碌而落了一层灰尘。

陈泰看姑娘生的精致身材玲珑，一时语塞，竟就这样盯着姑娘走近，一时出了神。

“军爷？”女子皱了皱小巧如柳叶般的眉毛，抿着嘴巴，打量着陈泰。

听到这声音陈泰清醒了过来，面对女子充满好奇的目光，不禁背后一阵发凉。“这下难以说清了，莫不城被当成了好色之徒？”陈泰心里想着，“这可不行，须想个借口开脱才是。”

“听姑娘的口音不像是凉州人？”陈泰决定化解尴尬，先发制人。

“军爷耳朵真好，我方才说了两个字就能听出我不是本地人。”女子似乎强憋着笑意，一手准备着绷带药膏，脸颊有一丝红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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